千绮

刘颖 2019-7-19 13:44 1072人围观文学作品

茉莉花下，洛绮回眸:“你知道吗？千若，要用自己的光照亮归人”。

　　愿情未疏，迹不远，香仍留，人常在。

　　--题记

　　一片明媚的阳光下，微风从敞开的窗外吹过，带来几缕暗香，伏案泛览的千若抬起头来，从窗棂向外望了望，但见树生杂花，柳梢莺宿，妩媚灵动，全是一派生气。
　　“正是盛夏的季节了啊”千若欣然地想着。这一番景象，又恰似当年，仍是盛夏，仍是一年的生机盎然，仍是一季群芳争妍。寒来暑往，似乎也平平，毕竟，哪个夏天又不是如此呢？可对于千若而言，那一个轮回的夏天，意义却注定不凡。
　　不记得是哪年的夏天，太阳底下，热烈的风摇曳着一丛丛银杏，窸窸窣窣，就像风在抚摸着树下少年的头发。阳光、丘山、树木、莺鸟、繁花、树下的少年……饱富生气的一切，都在这难得的和谐中，如此静谧，只有少年手中书页翻动的声音。书页有声，文字却无声地流淌着少年的心绪。
　　树下的少年正是千若，彼时的千若，尚没有读过卢梭或者尼采，也不知 romance 或者 principium individuationis 二公为何，不过细细想来，知道这些故纸堆里的艰深文字又有何用呢？倒不如就现在坐在树下与一本书为伴来得随心而愉悦，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可以不想，只是和它一起浸透在夏日的阳光里。书页在指间游过，油墨在耀眼的白光之中显得清晰厚重，似乎不染一丝纤尘。那正是Wuthering Heights ，在千若手中惬意舒展。
　　千若正安享着夏日这恬静的午后，却不料几叶银杏入怀，千若抬起手要拂去，无意间，瞥见了园中的芳丛。
　　那是一簇茉莉，在阳光之中，闪耀着晶莹的白，剔透生姿，随着风懒懒地摇曳，距离也不远不近，恰恰好，迷离又醉人。
　　像是飘落在千若怀中的银杏叶，洛绮的到来，在安静的午后，既像是打破宁静的突兀，又是与这恬然相适的自然，细细思之，千若觉得，洛绮的到来，与暖风中摇曳的茉莉，乃是一体，神秘的安静之下又蕴含着勃发的活力，像是生来就是要酝酿打破这静谧的。
　　千若曾听人说“维纳斯的美感应该从其身躯的健硕力量去体会”，千若是颇为认同的，维纳斯的美感正是其凝结的力量，在一种引而不发的状态下表现出来的潜在张力，摄人心魄。还有一位哲人说“一切伟大的美，都具有神性，使人精神失常，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此时的千若忽然发现竟与先哲们心有戚戚--一簇茉莉，所展现的引而不发的张力，竟与千百年前米洛斯的一尊女神合契如斯。袭了神女的气宇--花间的女子，乃是神灵所钟情的孩子。
　　洛绮向着千若笑笑，走近前来，在银杏下的千若身边落座，千若也转过头来，示以友好，无需赘言--他们早已是故人了。
　　看了看千若，洛绮先开了口:“如何看起 Wuthering Heights 来？”顿了顿，又仰头望望天空“和煦的夏日，暖人的风，宁静的午后……难怪千君你也有这般情趣。”
　　千若笑笑，点了点头，却像是夏日水莲花的羞涩。
　　全书已接近尾声，千若觉得心情尤其的舒畅，仿佛拨云见月，从一个阴郁压抑的长梦中苏醒，又听见了远方黎明的钟声。可虽说是黎明的钟声，却并非洪亮而有力，在莽莽的夜色中，从远处飘荡而来，沙哑，还有些沉重。大概在这希望之声里也有着些抑郁的组分吧。
　　“毕竟，这个结局看来圆满，却仍然没有摆脱全书阴郁环境的笼罩，所以说只是悲剧之下无奈的‘完满’收束”，千若对着书页，洛绮侧耳。
　　千若的那一种“抑郁下的圆满”的情绪愈加浓重起来，仿佛是一种总不能冲破桎梏的觉醒。
　　“这就是作者的情愫吧”千若思付着。
　　“怎么，千君在想什么?莫不是……凯蒂难遇?”洛绮向来善打趣，又偏偏总是不偏不倚。
　　如静水投石，洛绮这一语中的，在千若的心中激起了远漾的涟漪。又由近及远，由内而外，打破了更广阔的平静。
　　千若心中的波动仿佛已波及这外在的宁静的午后，不复只是他心中的独唱，更像是周围万物的共鸣。太阳已其炽热与光芒造势、银杏以其魁梧的身躯奏着钟鼓、茉莉的身姿在摆舞、草虫在鸣唱……一切都似沉浸在酒神的醉的状态中--天上的太阳也概莫能外。是的，此刻酒神的力量如此强大壮伟，一瞬的时间便通融了千若飘忽的心绪、Wuthering Heights的浓重情感与自然的生命力。而这种通融的冲动又是如此的强烈，酝酿着按捺不住的狂热。
　　这种狂热约莫就如哈里顿之于凯蒂，心驰神往又不得不裹足于几分畏葸--虽然此时的千若尚不能明辨。
　　这么说或许太过堂奥，因为此时的千若恐怕尚不能完全理解这种醉的酒神精神--虽然不知不觉间它已经发挥了作用。
　　“是的，凯蒂难遇，醉意已将我裹挟，如同坠入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狂欢，长夜之中，我不能辨出方向”千若似乎又陷入新的苦恼。
　　千若想着，抬头只见洛绮不知何时已移步于来路--那也是她的归途。
　　茉莉花下，洛绮回眸:“你知道吗？千若，要用自己的光照亮归人”。
　　“嗯”
　　……
　　惬意地一抬头，千若只觉得，澄净的蓝天之下，草木仍然摇曳得那样静谧，山花迷眼，依旧是夺人的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