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东 | 《肉香》

微尘 2020-3-18 14:07 11198人围观文学作品

老杨听到了外面的骂声，他怕影响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的情绪，不停地端起酒杯：“喝酒，喝酒。”杨老太也直往孙儿、外孙是碗里夹肉：“快吃，多吃些。”屋里的空气有些凝固了。杨家幺妹看着吃得正香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哭 ...

　　这是在那物质匮乏的计划经济时代，发生在城东一个大杂院里由肉香引起的一场风波。

　　院子里老杨的大儿子高中毕业后下乡到几百里外的一个边远山区，在那里结婚生子，后来由贫下中农推荐作为工农兵学员读了中专，在当地参加了工作，许多年没有回家。前段时间老大写信来说，最近要到省城出差，想趁这个周末回家来看看父母弟妹。接到信后，老杨就叫同城居住的老二、老三把这个月每人供应的半斤定量肉票都送过来，等老大回来全家人集中打个次牙祭。

　　星期天一大早，老杨就吩咐老伴拿着全家老小一个月的肉票去排队割几斤坐墩肉，自己拿起鱼竿去城外的小河边碰碰运气看能否钓几条鱼……晚上，老杨端上自己的“胜利果实”鲫鱼熬的酸菜汤、老伴端出“拿手菜”蒜苗回锅肉，老大拿出从山里带回来的盐花生、烟熏山耗子和老酒，祖孙八人围坐在桔黄的灯光下，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院子里弥漫着肉香。对门刘幺嫂五岁的女儿小花站在自家门口，闻着杨家飘来的香味不断抽动鼻子，一个劲地把香气吸进肚子里去。刚洗完碗的幺嫂见这情景，一面把女儿拉进屋一面骂道：“你这个贱货，没吃过肉吗？见不得别人的ⅹ嘴动！”

　　刘幺嫂的骂声和小花委屈的哭声惊动了隔壁正在用炒胡豆下酒的“胡酒罐”。“胡酒罐”打开门来看个究竟，一股肉香扑面而来，他吞着口水顺着肉香飘来的方向望去，见自己的儿子旺财正吮着手指头爬在老杨家的门上张望，口水不断地从手指缝中流出。“胡酒罐”上前一把拎着旺财的耳朵往回拖：“不争气的东西，自己的财门不守去守别人的牢门，给老子回去！”

　　“太不像话了，我得去管管！”正在家和老伴吃饭的居委会主任王婆婆听到刘幺嫂和“胡酒罐”的指桑骂槐忍不住了，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就要冲出屋去。王大爷急忙起身拦住她：“别、别、别出去，人家是在骂自己的娃儿，你管不着。”“这简直是心理变态。”王婆婆狠狠地的往椅子上一坐，气不打一处来。“人家老杨家的肉是偷来的、抢来的吗？”“别人家打牙祭是别人自己的事，你胀什么瓜气？”

　　老杨听到了外面的骂声，他怕影响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的情绪，不停地端起酒杯：“喝酒，喝酒。”杨老太也直往孙儿、外孙是碗里夹肉：“快吃，多吃些。”屋里的空气有些凝固了。杨家幺妹看着吃得正香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哭了：“我们吃肉招惹谁了？为了等大哥回来图个闹热，我们全家老小一个月都没吃肉了，攒着肉票今天打顿牙祭，究竟有什么错！”。

　　“砰砰，啪啪。”闻着隔壁肉香的钟小兵终于爆发了，他把饭桌一掀，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为什么他们吃肉，我们只吃莲花白。”钟小兵武斗那年脚受伤落下了残疾，作为病残知青没有下乡，现在街道印刷厂工作，至今未婚，因心态异变经常无故在父母面前吵闹。今晚闻着隔壁几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家里飘出的肉香，他心理再一次失衡了。

　　钟大娘小心翼翼地扶起桌子，蹲着慢慢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碗筷，眼中闪着泪光小声说道：“儿呀，妈可没有克扣你的肉，每月妈的那半斤定量都是省给你俩爷子吃了的。你实在是馋了，妈明天回娘屋捉只鸡回来。”“捉个屁，满院子的人如果都像你儿这样是闻不得肉香的心态，你炖鸡不给我惹更大麻烦。”一直坐在马架椅上抽闷烟的钟老汉起身指着儿：“你嫌老子屋里吃得不好，哪家吃得好你就去哪家当儿吧。”

　　关窗闭门声、炸锅甩碗声、吵闹声、打骂声此起彼伏，院子里充满了火药味。

　　吴向东，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学高级教师，资中县人民政府总督学。业余时间，喜欢用一支瘦笔，书写心底一些感动。习惯以一颗素净的心，于清清瘦瘦的文字彼岸，寻觅一块灵魂的栖息地。有散文、诗歌、小说、影视剧本、通讯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各大网站，散文集《坳上秕》、随笔《吴氏煲经》分别由中国文联出版社、中国教育科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