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宽文化 | 《师道》系列文章——入山哪怕云迷路 更向云白深处行

　　陈戒予先生是四川近现代以来享誉海内外的文史、书法、金石、诗词大家。先生一生舍小家为大家，深有家国情怀，在他八十多年的人生历程当中，少年历经磨难，青年身经国难，加入中共地下党，从事党的地下活动，殚精竭虑不忘赤子之情，中年以后又逢各种运动，深陷困局，晚年方有所成。我在青年时期，由于家境特殊，父亲遭到不公正的待遇，我和小妹失去了读书的机会，陈先生和我的父亲是挚友，于是我们兄妹二人就常常到陈先生那里问学，也在那个时候成为陈先生门下的弟子。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陈先生也在经历各种考验，常常以书法抒写胸中情怀，或者以诗词表达一个文人对于时代的温情。
　　大约就是在七十年代初期，我和小妹跟随陈先生临习书法，常常受教于先生。先生谦和儒雅，有君子气度，我们在和陈先生相处的那些年，不仅学到了艺术的技法，更重要的是先生传授给我们为人之道——尊师重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在陈先生看来传道才是立人之举，多年以后，先生的传道使我们深受裨益。

　　先生的书法柔韧之中有着中国文化的筋骨，早年在临习“二王”以及唐代诸家中沉淀学养之气，晚年方成一代书家。今人的书法常常多以抄写古人的文章诗词，而多表现书法的技艺，而啧啧称焉。殊不知，传统中国的知识分子向来以技法为雕虫小技，而以法度之外见其真功夫。什么是法度之外呢？文化学养，一个积累了几十年的文化厚度，只有将这种厚度融入到书法之中，一幅作品才有了灵气，才有了文化的价值。陈先生常常说到，不要以为学会了王羲之的《兰亭序》的技法，就以为成为书法家。即便是写得一模一样，又能怎样，不过是古人的高级临摹。我们要看到王右军《兰亭序》的情怀，读懂王右军的心境，如此再来看他的字，再来反观自己，我们就知道书法最重要的是彰显什么了。这一点，我在几十年的艺术实践中深有体会，作品有了思想才能活起来，这个思想就是你尽可能的撇开功利的一些东西，而完全是忘我的投入到艺术本身之中，寻找内心与笔墨接触的临界点。
　　艺术之路，本身就是其路漫漫，其修远兮。在“学”与“悟”当中，寻找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陈先生有一句诗，我甚为喜欢。他说：“入山哪怕云迷路，更向云白深处行”，在我看来先生的这句诗揭示了一个真理，那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艺术之路更当如此。既然选择了就得一如既往的走下去，尽管前方未见拂晓长夜漫漫，但一个人总得懂得为自己的选择而有所坚守，而且要心无旁骛执着守一。当代很多年轻的艺术家，未得入境，便急于成名，未见云路弥漫，便望而却步。岂不知白云深处，别有一番意境！

　　鲁迅先生曾经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每个人在艺术之路上都有着不同的心路历程，这些心路历程便是走过重山之后的体悟。我深深地感到，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不是在平淡无奇中向古人进行乞讨，而是走进艺术境域，用心去历险，才能真正体会到“入山哪怕云迷路，更向云白深处行”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