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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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大娘的精心照料下，卧床二月的王大爷终于可以下床了。王大娘把最后一碗中药递到王大爷面前，高兴地说：“你的生日就要到了，美美说要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为你闹热闹热”。 听到这话，那股钻心的疼又从胸口冒出来。王大爷赶紧用手捂住胸口，再平心静气，强行把疼痛摁了回去。安抚好捣乱的心脏，王大爷才缓缓地说：“不用，我不喜欢热闹”。 虽说是意料中的答案，但不愉快的表情还是爬上了王大娘的脸：假，啥子不喜欢热闹，还不就是怕花钱嘛！王大娘本想像平时一样狠狠地怼王大爷几句，但想到他才从鬼门关边捡条命回来，心就软了。心一软，身段、声音也就软了：“王老汉，美美是老板了，不说做一个生没有问题，就是做十个生都没有问题，做吧。” “不！”王大爷再次表明态度。王大娘装作没听见，自顾洗药碗去了。 王大爷心脏有病由来已久，最近愈发严重。镇卫生院医生说是年龄的原因，老机器不出这门毛病就会出那门毛病，正常。王大爷觉得医生说得正确，但不准确，误差之处是医生不晓得的内幕——美美在他心头“扎”了一刀。 美美何许人也？美美是王大爷的儿媳妇。三年前，王大爷的儿子林娃和美美像其他年轻人一样，看厌了农村春天的柳絮乱飞，听烦了夏天的蝉子嘶鸣，丢下三岁的女儿外出打工去了。出去的第一年，儿子每月都要寄钱回来，钱不多，但足以让孙女有牛奶喝，有肉吃，也足以让那些留守在家的孤寡老人们在心里责骂自己的不孝儿女八回。可是最近二年，王大爷也和他们一样，银行卡上再也不飞回牛奶，甚至连音讯也没有飞回来一个。 儿子和美美的杳无音讯阴霾一样笼罩着王家，但曾经当过二年生产的妇女主任的历史，注定了王大娘不会干对外公布有损王家形象的新闻。对外不说，但内部的争论一天也没有停止过。程序一般是这样的：王大娘一边给孙女丹丹夹菜，一边开启当天的讨论话题。王大娘说，我觉得他们是被绑架了，那些坏人以为他们很有钱。王大爷则一边给丹丹夹第二道菜，一边反对道：打工仔，他们不够被绑架的资格。王大娘又为孙女舀一勺子汤，说：那就是双双出车祸，被撞……。王大爷猛地用筷子敲一下碗口，重重地说：说你没文化就是没文化，如果出车祸死了，交警早就来电话通知我们了，想得一点也不靠谱。王大娘白一眼王大爷，生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说是啥子嘛”。王大爷不紧不慢地说：离婚了。“不可能，我们家的人是什么东西我晓得” 。王大娘把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用坚定的语气结束了当天的家庭论战。 王大娘的自信是有依据的。儿子虽然读书老是打瞌睡，但力气大，心好人勤快，是村里公认的好娃娃。美美更没得说，三岁丧母，十岁丧父，是她把美美当亲闺女照顾，又是儿子林娃给了美美爱情，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婚的。 像是老天故意要证明王大娘的论断，不几天，美美回来了。 那是一个阳光通透的上午，洒满金色光影的柏油村道上开来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在离王大爷家门外的敞阔坝子停下，一个穿戴高调，意满志得的女人扭着屁股在左邻右舍惊讶的眼光中向王家走来。女人闪亮下车的瞬间，王大娘的血压是平稳的，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女人和那个土里土气的王家儿媳联系在一起。待女人走近，脖子上的金项链闪得她的眼睛点发花时，才如梦初醒。“王老汉，美美回来了！”。王大爷即刻泡出，于是两张布满皱纹的笑脸绽放在美美熟悉的门框里。在这其乐融融，激动万分之时，一个从驾驶室出来的胖胖的戴着墨镜的男人吸引了老两口的注意力。王大娘放开美美，串了上去：“哎呀，林娃，你咋个变成一个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美美一把拉住王大娘，介绍道：“妈，他不是林娃，是小李。林娃现在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很忙，没有时间回家，他叫小李送我回来看你们。”听了这番解释，王大娘重新回到兴奋中，和美美手牵手的进了屋。 这天老两口掌心翻花，脚底生风，烧水泡茶，杀鸡宰鸭把快乐表现到极致。吃过午饭，王大爷和王大娘到了西屋。那是儿子和美美的寝室，几年不住人，屋子有股霉气。他们先用檀香把屋子熏一遍，再用热水把灰尘檫了一遍，然后铺上新毯新被。看着这张软绵绵、香喷喷的床，老两口想象着孙女搂着美美熟睡的幸福模样，心头甜甜的。忙完西屋，他们又到隔壁为墨镜男搭间临时床铺。王大娘说，小李是客人，不能怠慢。 美美的隆重省亲让王大爷和王大娘再次成为羡慕的焦点，美美林娃由打工仔奋斗成为老板的故事在方圆十里流淌。 几天后，几个城里模样的人到村东的茶馆喝茶。其实，他们不是喝茶，而是在那里讲课。村民茶客对城里人说话的分贝很高很反感，加上觉得他们讲的的什么投资五千元会回收五万元，五十万元之类的财富倍增算数是痴人说梦，是骗子理论，就一致要求茶馆老板把他们赶出去。这时，满面春风的美美进来了。她一边给村民茶客递烟，一边道歉道：“张幺爸、刘大爷，跛子哥，他们是我的朋友，原谅他们的打扰哈。”被称呼到的人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一脸的愕然。“认不到了嗦，我是林娃的婆娘美美呀”。“林娃的婆娘？哦，富婆美美”，有千里寄钱和荣归故里的故事垫底，一切都变得顺眼了，可亲了。没隔几天，美美和她朋友在这里举办的致富培训办也顺理成章了。 美美朋友在茶馆讲致富课的日子也是丹丹最快乐的日子，她不但享受了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感觉，而且还第一次拥有真正的钱。一天，美美蹦蹦跳跳地把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晃在王大爷眼前，炫耀地说：“爷爷，看，我有钱了。”王大爷严厉地问：“是不是偷你奶奶的？快还回去”“乱说，是我妈给我的”，丹丹机警地退后几步，与王大爷形成钱不被没收的距离，带着哭腔说：“爷爷，你乱说，以后我不回来看你了”。王大爷感觉出了丹丹的话里有话，于是压住怒气，换成一张和蔼的笑脸问：“乖孙女，你要到哪里去？”丹丹靠在王大爷身上，幸福地说 “城里”。说完，丹丹扯着王大爷的耳朵，神秘地继续说：“妈妈说我爸爸是个胆小鬼，跟着他没有好日子过，他们已经离婚了，我今后的新爸爸就是那个小张叔叔。”王大爷一惊，血往上涌。丹丹松开牵耳朵的小手，继续说到“”妈妈还说，我们家的地址不能告诉别人，说了，那些投资亏本的人就会找到我们，和我们拼命”。听到这里，王大爷全身发抖，胸口剧痛，然后不省人事。 王大爷病了，在医生的抢救下捡回一条命。 不管王大爷同意不同意，一个以王大爷生日为名义，以骗取更多钱财为目的生日宴准备就绪了。厨房里摆满了各类蔬菜，墙角边储好了白酒、啤酒，蒸笼窜出雾气，好闻的肉香飘得很远很远。 鞭炮过后，宴席开始。可是，大家找遍了王家的每个角落，都不见王大爷的踪影。 两天后，一辆警车停在村东茶馆，警察说接到举报，来逮捕一个非法金融诈骗团伙。 作者简介：钱辉，女，彭州市文化馆（四川省彭州市金彭西路377号）干部，现借调彭州市文旅局，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通讯地址：四川省彭州市文体广电新闻出版和旅游局（四川省彭州市金彭西路377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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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川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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