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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时间
王林先每天六点钟起床 九点钟准时到达办公室那张破旧的木桌前磕头报到 这当中的时间他拿来读书，写字，赶路 无比充实，又无比拮据 我每天八点半起床 草草洗漱，同样九点到达办公室 这当中的时间我拿来睡素瞌睡，打呼噜，说梦话 但老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其余时间，我们都各自与多余的生活交手 他过他的悱恻缠绵 我过我的兵荒马乱 那些新鲜靓丽的水果
苹果上了釉的颜色
樱桃抹上了新娘的口红 西瓜被膨大剂撑出了宰相的肚皮 就连榴莲，也将外面的刺涂上了诱人的毒 它们打扮得像个戏子 挨门挨户去唱美人计 只有胃最终收留了所有的毒汁 一边流泪，一遍察看真相 偌大的火葬场，一股青烟 从屁股冒出来 人们长舒一口气 这个世界，透着淡淡的水果味 人到中年
微微隆起的肚皮 视线慢慢开始转弯 看见脚背的表面积 越来越少，看见 出怀的是非越来越多 这种放逐 渐渐成了中年大叔的标配 那些成熟的少女 和已经熟透的女人 她们也有微微隆起的事物 汁水饱满，浸润田禾 形成仰望美好事物的直接证据 这种揪心的隆起 装的是生活与生命 生之活络，生之命脉 有时，我越看自己的肚皮越像一座坟 里面装着太多太多无辜的尸体 打铁
坐在时间靠近阴郁的一面 从火中取出钙质严重流失的骨头 打铁，我把铁打得稀巴烂 打成一把杀猪刀，一副犁铧 一把剪刀，一把镰刀 最不济，也要打成一把斧子 或者削铁如泥的水果刀 突然有一天，铁被冷落 它躲在阴冷的角落流泪 眼泪锈迹斑斑 我知道，它在恨我 嘲笑我 它用哀求的眼神通知我 恨铁不成钢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偶尔它会用毕露的锋芒舔我一下 舔我的手指，舔我的小腿 甚至舔我的命运 舔我的铁饭碗，舔我的铁脊梁 或许还会舔我的铁石心肠 做个铁匠，是幸福的 看见世界上那么多的铁在行走 也看见那么多的铁在停战歇息 一副棺材空空荡荡的存活在世上
每年一次，刷了 十次黑漆的棺材 很有耐心 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 一手死死地按住宅基地 它知道，主人一来，它就必须跟主人 一起走，步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土里 接受黑暗的拷问 它还得用另一只手撑住天 防止一滴雨掉下来 砸成一个洞 露出一小截奉天承运的秘密 一副棺材空空荡荡的存活在世上 双手紧紧抱住阴阳 地上，地下 尽在掌握 入木三分 半截悬在空中 安详地守住一个人的所有往事 枯坐 等候某个知情人 从里面供出来 与它说说知心话 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有坟的地方都很阴冷
就像有冷屁股的时候，总有热脸一样 三月被逼走出宫门的小雨 在坟前哭得稀里哗啦 坟与坟孤独地说着话 其他人听不见 上坟的人听不见 自然，从坟前经过的人 也听不见 坟前一条稀泥烂滑的小路 有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伸向远方 是坟里的人走出来的另一条路 他想淋淋雨，或者缺酒了，少烟了 他想去就近的街坊转转 看看还有没有曾经认识的人 买了东西不给钱 自己好去做个证人 这些脚印，也有可能是坟里的人 打的一个记号 他怕在出来瞎逛久了 鸡一鸣，狗一叫 慌了神，忘了回家的路 寡妇
死了丈夫的张寡妇 天天把媚眼往蒋二娃的门缝里塞 蒋二娃接住眼神的那一刹那 身子像筛糠一样 张寡妇久咳不止的慢咽病 到蒋二娃那里成了心病 夜越深，人越寂， 风从夜里走过的时候 月光扶着每一声咳嗽 踉跄着，都能把蒋二娃的心 使劲儿往地上摔 蒋二娃不相信西医，也不相信中医 他只相信自己久病成良医的方子 他在第一滴露水喜上眉梢时 爬上布满青苔的水青冈 一朵开在悬崖边的罂粟花 半谢半开的样子 成为邪恶的绝世之花 水青冈抓住石头的手松了 蒋二娃在悬崖边扑了个空 飞翔着，他扑向大地 大地一片殷红 后来，张寡妇的咳嗽 不知不觉就好了 从此，蒋二娃虚掩的门 关得严严实实 一丝风都塞不进来 张寡妇变得郁郁寡欢 媒婆总是说不动她清汤寡水的心 蒋二娃的灵魂在一旁好言劝她： 你再不嫁 蒋二娃就莫法启动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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