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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为李长生教授于北大公开学院书法高研班的书法课演讲稿,文章整理来自北大公开学院书法高研班 李长生,草圣(林散之)文化第三代传承人 此图为李长生前往林散之故居 探望恩师中国当代隶书之王林筱之先生(已故) 在中国书法史的长河中,颜真卿的楷书犹如一座巍峨的丰碑,位列“欧颜柳赵”四大家之一,世称“颜体”,综合来看,隐居四大家之首,若论榜书大字,则舍颜无他。当我们将《麻姑山仙坛记》与《颜氏家庙碑》并置案头,触目所及不仅是笔锋墨迹的流变,更是一个艺术灵魂在岁月长河中的自我觉醒、精神飞升,是一个质的变化。这两方碑刻恰似颜鲁公生命历程的镜像,折射着一位书家从技法成熟走向精神自由的涅槃之路。 《麻姑山仙坛记》拓片 《麻姑山仙坛记》与《颜氏家庙碑》这两部作品都是颜真卿的楷书代表作,但属于不同时期的创作,创作的背景和社会环境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风格也不尽相同。颜真卿的书法历程分为早、中、中晚、晚期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代表作和各自的特点、风格,如早期的《多宝塔》,字体清秀,结构严谨,法度森严,中晚期如《麻姑山献坛记》则苍劲老辣,晚期的《勤礼碑》、《颜氏家庙碑》则宽厚雄浑,复归拙朴。 筱之林老的精神风貌 颜真卿作品众多,就正书来说,《多宝塔》、《麻姑山仙坛记》、《颜氏家庙碑》最具代表性,今天我只就水平最高的《麻姑山仙坛记》和《颜氏家庙碑》来简单说下。 一、墨池春水:《麻姑山仙坛记》的审美觉醒 《麻姑山仙坛记》作于颜真卿63岁时,此时的笔锋如同春日的溪流,既有冰破雪融的欢畅,又暗藏奔涌向海的执着,再加上被贬之后心无束缚,书写时极为放松,外拓非常明显。点画间可见篆籀笔法的圆融贯通,横细竖粗的对比处理已显峥嵘,但线条转折处仍保持着唐人特有的节制。字形结构如松柏般舒展,外拓之势初现端倪,却尚未完全挣脱二王体系的优雅藩篱。 在章法布局上,字距行间透露出智永《千字文》的遗韵,疏朗通透中可见对空灵境界的追求。这种"疏可走马"的空间处理,恰似道家丹鼎炉中的氤氲之气,将碑文的仙道主题与书法形式完美交融。转折处的方折处理与圆转笔意交织,深刻表现出书写者对刚柔并济的深刻理解,点画较为老辣,也比较苍劲,险绝跃于纸面。 北大公开学院书法高研班的课堂 二、铁铸铜浇:《颜氏家庙碑》的精神突围 二十载光阴流转,当颜真卿提笔书写家庙碑时,时年72岁,已达人书俱老、返璞归真的境界,笔锋早已化作寒夜中的铁戟,棉花里的锥子,此时的点画不再是单纯的笔墨游戏,而是凝结着忠烈之气的精神图腾。横画起笔如断金切玉,竖画收锋似利剑入鞘,每个笔画都成为人格力量的具象化表达,结构处理完全突破传统范式,以"密不透风"的雄浑取代了前作的空灵。 在这方家庙碑中,我们看到的是完全成熟的美学体系,字形的外拓之势如同展开的战旗,左右结构的部件似相揖让又暗含角力。点画间的粗细对比不再拘泥于形式法则,而是随着情感洪流自然生发。这种"宁拙毋巧"的书写状态,恰是艺术家突破技法藩篱后的自由之境。 《颜氏家庙碑》拓片 三、双峰并峙:艺术境界的终极叩问 当我们以创作者视角审视这两座高峰,会发现《麻姑山仙坛记》展现的是技法层面的完美主义追求,而《颜氏家庙碑》则完成了从"写形"到"写神"的本质跨越。前者如同精心打磨的玉璧,每个细节都闪耀着工艺之美;后者则似浑然天成的泰山之石,将个体生命体验熔铸为永恒的艺术存在。 从书法本体的发展脉络来看,《家庙碑》标志着颜体楷书的完全成熟。那些看似粗服乱头的笔触,实则是历经沧桑后的返璞归真。碑文中时见涨墨形成的"墨腴"效果,恰是书家挣脱技法束缚后获得的真正自由,这种"不工之工",比《麻姑山仙坛记》的完美无瑕更接近艺术的本质。 站在千年后的今天回望,这两方碑刻已然超越了简单的技法比较,它们共同构成了一部用笔墨写就的生命史诗,记录着一位书家从技艺精湛的匠人到精神自由的觉者的蜕变历程。当我们临池追摹这些碑帖时,不仅是在研习笔法结构,更是在与一个伟大的艺术灵魂进行跨越时空的对话。或许这正是中国书法最深邃的魅力——在点画方圆之间,照见永恒的人性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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