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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壁新搬来一家租户,男人搞IT,个头矮小,又黑又瘦,但却十分精明,整天早出晚归,打工挣钱,养家糊口。女人没有工作,天天围绕他们家那个儿子转。那儿子生得虎头虎脑,白白胖胖,六七岁已经长得比他父亲还高,上小学二年级。他们父子俩站在一起,黑白分明,胖瘦对映。父亲对人热情,见着谁都点头问好,谦逊至极。儿子从不喊人,主动跟他搭话他也不应,只翻一双白眼扫你。每天晚上,我几乎都能听到那女人为辅导她儿子的功课歇斯底里狂吼:“鹅咋生出你这一头猪来……!”,陕西人把“我”说成“鹅”,那带着“鹅”尖叫的声音在楼道里久久回荡。我怀疑那女人都快要被她儿子折磨疯了。 他们刚搬来时,这家男人找我借老虎钳用,于是我们在楼道里聊天,得知他们家在四川与陕西交界的秦巴山深处,祖辈务农。因为地理环境恶劣,物资极其贫乏,这男人说他的童年少年都在饥饿中长大,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东西能吃。大学四年全是贷款,学IT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挣钱吃饱饭。我曾跟他开玩笑:“你完成人生目标了,你儿子就是证明。”他苦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大哥,鹅一言难尽啊。” 有一天仿晚,我在楼下的花园里散步,正好碰到他家儿子拿着一个大面包往垃圾桶里扔,于是叫住他:“少年,这么大一块面包就扔了,多可惜?不知道节约粮食?”他又拿一双白眼翻我,说:“鹅扔鹅的!关你甚事?”我说:“学校老师没教你,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将那手中的面包依然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里,用白眼翻着我,嘴里连珠炮似地问我:“锄是什么样子?禾是哪种禾?为什么非要选正午?早上和晚上为什么不去?”这一连串的问,真把我问懵了,在我愣神的当口,他还不依不饶:“鹅吃饭不用盘,只用碗,所以没有盘中餐,鹅们家的米都是鹅妈从超市买来的,米袋子是用拉车拉回来的,一点儿也不辛苦。”然后转身一溜烟跑了。 我望着这孩子的背影,瞠目结舌。 第二天,我在电梯里碰到孩子他爸,说起此事。那男人长叹一声:“唉,一直在城里长大,没回过老家,他确实没见过锄头和禾苗长甚样……” 我无话可说,我能说什么呢?想起那些说土豆长在树上的孩子,想起那些把韭菜当麦苗的孩子,想起那些说大米和面粉是从超市里长出来的孩子……我只能长声叹息: 可怜我那“锄禾日当午”! (2025年4月8日夜朗清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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