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育者仁心——在一次全国性教育工作者研讨会上的演讲

新文人画院 2025-4-24 16:03 1521人围观学术评论

育者仁心，李长生在一次全国性教育工作者研讨会上的演讲，四川草圣（林散之）书画中心赵红梅整理

四川草圣（林散之）书画中心赵红梅女士根据听课笔记整理

至圣先师孔子说过：“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教育的目的就是使受教者得以“不惑、不忧、不惧”。

一次全国性的教育工作者研讨会上，李长生教授受邀演讲到，“教育要达到的是知育、情育、意育三个层次和方面——知育要教到人不惑，情育要教到人不忧，意育要教到人不惧”，“现在讲的智育、德育、体育，不对，德育范围太笼统，体育范围太狭隘”。一坐皆惊。

四川草圣（林散之）书画中心赵红梅女士有幸参加了是次会议，做了笔记，现将笔记再次整理，与读者分享。

李长生教授演讲中明确提出：

一，东西方教育方式是有差异的，我们要看到，认识到这种差异带来的影响；

二，东方的教育兼具启发性和教化性，在塑造人格魅力的同时又培养了学生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浩然正气。在东方，受教育就是读书，读书就要拜师，而且拜师是其人生中的大事，师者楷模是也，讲究师徒如父子。传承与孝道，尊师重道，忠诚与出新，继往开来，这是东方华夏文化的特色。师父根据弟子（学生）的天赋特点与志向抱负因材施教，相应督促，历史绵延不断，人才辈出。反观西式教育，在工业革命后走向世界，也来到东方。当时的一批有志之士去到西方留学，然后把西方的教育方式和教育理念引进中国。他们认为这能彻底改变中国落后之面貌，也确实，这一百年间，他们改变了历史，中国旧式的传统教育方式几乎消失殆尽，学校（唯一官方认可的教育机构）里全是为了完成教学大纲的老师和学生，成了应试之教育。先生们逐渐进入历史的尘埃，他们有脊梁，有担当，富智识学问，具爱国情怀，可我们这些剩下的学生们呢？急功近利，贪图享乐，自私狭隘，昏庸堕落，与有志之士相去甚远，更有是非观念沦丧之徒，背国误国辱国害国敌国，中华危矣？中国共产党勇毅高瞻，睿智锐利，大力提倡、践行复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知识，有才华，有才干，还不能算是祖先的优秀后代。

他说到：我们党的创始人，他们的父辈或家族，要不是诗书世家，要不是耕读传家，他们之所以扛起民族救亡之历史重任，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全赖于一个民族忠魂的继承和发扬，全在于饱读中华文化经典后的历史觉悟。他们因觉悟了而拥有坚定的革命信仰，严于律己，使命担当，无私奉献，质朴本真，当为万世楷模。在有信仰的自觉律己的良好品质下，磨炼性格，成就人格，孩子们不断被激发的求知欲融合品格修养锻造，才是真的成才，才是民族的希望。有了信仰，有了求知欲，有了浩然正气，这样的孩子，目标明确，精力充沛，他的成长能不幸福？他的未来能不担当？他的人生奉献能不初衷？

如果我问大家，“为什么进学校？”

我想人人都会众口一辞：“为求学问。”

再问：“为什么要求学问？”“你又想学些什么？”各人的回答恐怕就很不相同，或者竟自答不出来。

其实也可以简单统一地作答：“为的是学习做人。”

学校里，数学、几何，物理、化学，还是学习生物、历史、地理，再或语言、哲学、文学，又或政治、法律、经济等等，都是达到做人标准所需的一些知识、手段，还不能完全实现做人目的。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不惑、不忧、不惧，方始为人。知育、情育、意育三方面的共情共识，有别于现在讲的智育、德育、体育（德育范围太笼统，体育范围太狭隘）。

教育学生，应该以这三件为根本究竟，我们自己教育自己，也应该以这三件为根本究竟。

怎样才能不惑？

最要紧的是养成我们的判断力。

要养成判断力，第一步须有相当的常识堆积；进一步，对于自己要做的事须有专门知识；再进一步，是遇事能断的智慧。

假如一个人连常识都没有，听见打雷，说是雷公发威，看见月蚀，说是蛤蟆贪嘴。神神鬼鬼，迷信愚憨，一定闹到什么事都没有主意，碰到一点疑难问题，就靠求神问卜看相算命去解决，“大惑不解”，成了最可怜的人。小学中学所教，除了培养思考能力，就是做人要的有基本基础知识，凡事不能瞎子摸象，得有常识。

仅仅有点常识还是不够，我们做人，进入社会总得要去一个专门职业，生存养活。这门职业，也并不是你一人破天荒地去做，从前已有人做过，他们积累了无数经验，发现总结出好些规则原理和一般方法，这就是专门学识。

打算做这项职业，有了足够多的这项专门职业的学识，比如我想做农，怎么样地改良土壤，怎么样地改良种子，怎么样地防御水旱病虫，等等，在前人经验的总结之下，实事求是，积极能动，灵活应用，事业成功了，稳固了，突破了，做人即是不惑，是个明白人。

做工、做商等等都各有它的专门学识，一概如此。想做财政家吗，何种租税，有了这种学识，就可以应用它来处置这些事，自然会是不惑，反而解惑。生出何样结果，何种公债可以生出何样结果等等，都是有前人经验积累成为学识的；教育家、军事家等等，都各有他的专门学识学养，大抵如此。

我们在高等以上学校所求的知识，属于这一类。但专靠以上所说常识和学识就够吗？还不能。宇宙和人生是活的不是呆死的，我们每日碰见的事理是复杂的变化的，不是单纯刻板的，倘若我们只是学过这一件，才懂这一件，那么，碰着一件没有学过的事来到跟前，便手忙脚乱。

所以还要养成总体的智慧，才能具有根本的判断力。

这种总的智慧又如何才能养成呢？第一件，要把我们向来粗放浮躁的脑筋着实磨炼磨炼，叫它变成细密而且踏实。那么，无论遇着如何繁难的事，我都可以彻头彻尾想清楚它的条理，自然不至于惑。

第二件，要把我们向来浑浊愚钝的脑筋，着实将养它，叫它变成清明灵动。那么，一件事理到跟前，我才能很从容很莹澈的去判断它，自然不至于惑。

这些个常识、学识和总体的智慧，都是知育的要件，目的是教人做到“知者不惑”。

怎样才能不忧呢？

为什么仁者便会不忧？想明白这个道理，先要知道中国先哲的人生观是怎么样。

“仁”之一字，儒家人生观的全体要义大都包在里头。“仁”到底是什么？很难用言语说明，勉强下个解释，可以说是：“普遍人格之实现。”孔子说：“仁者人也。”意思是说人格完成就叫做“仁”。

但我们要知道，人格不是单独一个人可以表现的，要从人和人的关系上来看。所以“仁”字从二人，郑康成解他做“相人偶”。总而言之，要彼此交感互发，成为一体，然后我的人格才能实现。所以我们若不讲人格主义，那便无话可说；讲到这个主义，当然归宿到普遍人格。

换句话说，宇宙即是人生，人生即是宇宙，我们的人格，和宇宙无二区别，体验得这个道理，就叫做“仁者”。然则这种仁者为什么就会不忧呢？大凡忧之所从来，不外两端，一曰忧成败，二曰忧得失。我们得着“仁”的人生观，就不会忧成败。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知道宇宙和人生是永远不会圆满的，所以《易经》六十四卦，始“乾”而终“未济”。正因为在这永远不会圆满的宇宙中，才永远容得我们创造进化。

我们所做的事，不过在宇宙进化几万万里的长途中，往前挪一寸，两寸，那里配说成功呢？然则不做怎么样呢？不做便连这一寸都不往前挪，那可真是失败了。

“仁者”看透这种道理，信得过只有不做事才算失败，肯做事便不会失败。所以《易经》说：“君子以自强不息”。换一方面来看，他们又信得过凡事不会成功的几万万里路挪了一两寸，算成功吗？所以《论语》：“知其不可而为之。”你想，有这种人生观的人，还有什么成败可忧呢？

再者，我们得着“仁”的人生观，便不会忧得失。为什么呢？因为认定这件东西是我的，才有得失之可言。连人格都不是单独存在，不能明确的划出这一部分是我的，那一部分是人家的，然则哪里有东西可以为我们所得？既已没有东西为我所得，当然也没有东西为我所失。

我只是为学问而学问，为劳动而劳动，并不是拿学问劳动等作手段来达某种目的——可以为我们“所得”而得。所以老子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已愈多”。你想，有这种人生观的人，还有什么得失可忧呢？

总而言之，有了这种人生观，自然会觉得“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自然会“无人而不自得”。他的生活，纯然是趣味化、艺术化。这是最高的情感教育，目的教人做到“仁者不忧”。

怎么样才能不惧呢？

有了不惑不忧功夫，惧当然会减少许多了。但这是属于意志方面的事。一个人若是意志力薄弱，便即有丰富的智识，临时了也会用不着，便有优良的情操，临时了也会变了卦。

然则，意志怎么会才坚强呢？头一件，须要心地光明，孟子说：“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又说：“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俗话说得好：“生平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一个人要保持勇气，须要从一切行为可以公开做起，这是第一着。

第二件要不为劣等欲望之所牵制。

《论语》记：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伸枨。子曰：“枨也欲，焉刚。”一被物质上无聊得嗜欲东拉西扯，那么百炼成钢也会变成绕指柔。总之，一个人的意志，由刚强变为薄弱极易，由薄弱返到刚强极难。一个人有了意志薄弱的毛病，这个人可就完了。

自己作不起自己的主，还有什么事可做？受别人压制，做别人奴隶，但自己只要肯奋斗，终必能恢复自由。自己的意志做了自己情欲的奴隶，那么，真是万劫沉沦，永无恢复自由的余地，终身畏首畏尾，成了个可怜人。

孔子说：“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我老实告诉诸君说罢，做人不做到如此，决不会成一个人。

但做到如此真是不容易，非时时刻刻做磨炼意志的功夫不可，意志磨炼得到家，自然是看着自己应做得的事，一点不迟疑，扛起来便做，“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才算顶天立地做一世人，绝不会有藏头躲尾左支右绌的丑态。这便是意育的目的，要教人做到“勇者不惧”。

我们拿这三件事作做人的标准，请同学们想想，我自己现时做到哪一件——哪一件稍微有一点把握。倘若连一件都不能做到，连一点把握都没有，那可真危险了，你将来做人恐怕做不成。

讲到学校里的教育吗，第二层的情育，第三层的意育，可以说完全没有，剩下的只有第一层的知育。就算知育罢，又只有所谓常识和学识，至于我所讲的总体智慧靠来养成根本判断力的，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这种“贩卖知识杂货店”的教育，把它前途想下去，真令人不寒而栗。现在这种教育，一时又改革不来，我们可爱的青年，除了它更没有可以受教育的地方。诸君啊！你到底还要做人不要？你要知道危险呀，非你自己抖擞精神寻找方法自救，没有人救你呀！

同学们啊！你千万别要以为得些片断的智识，就算是有学问呀。我老实不客气告诉你罢：你如果做成一个人，知识自然是越多越好；你如果做不成一个人，知识却是越多越坏。

屈原说：“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天下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看着一群好好的青年，一步一步的往坏路上走。同学们啊！现在你所厌所恨的人，就是你前车之鉴。

这都是你的知、情、意未经过修养磨炼，所以还未成个人。我盼望你有痛切的自觉啊！有了自觉，自然会成功。那么，学校之外，当然有许多学问，读一卷经，翻一部史，到处都可以发现诸君的良师呀！

同学们啊，醒醒罢！养足你的根本智慧，体验出你的人格人生观，保护好你的自由意志。成人不成人，就看你努力哩！

演讲者简述：

李长生（1970-），字长春，号演春，山东菏泽曹县人。自幼受长辈的熏陶，9岁开始习字追摹古人。1987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服役于总参部，期间坚持对书法的创作追求。作为一名出色的战士多次荣立三等功，荣获优秀射击标兵、优秀士官等称号；他在书法方面也是成绩显著，曾荣获北京军区书法比赛二等奖。师承张海、林筱之等名师，自从成为草圣（林散之）文化传承人，他的忠诚忠勇，孝道孝行，为世人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