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霞 | 千年胡杨

四川文化网 2020-3-12 10:54 1359人围观文学作品

周晓霞，女，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四川文学艺术院院士，《西南作家》杂志签约作家，《新蕾》杂志执行主编，擅长散文写作，作品散见各大报刋。

活着一千年不死

死后一千年不倒

倒后一千年不腐

千年伫立，又千年孤傲

——题记

　　一岁，一枯荣。

　　一树，一世界。

　　不见胡杨，不知秋韵之壮阔。

　　不遇怪树，难识生命之顽强！

　　“怪树林”是坐落于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东南20公里处的荒漠中，因枯木形态各异、奇形怪状而得名。它是一片东西宽南北长的辽阔地带，这里曾是一片茂密的胡杨林，由于过度开采河水改道，水源断绝造成2000多亩树木大面积枯死，这片枯树林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对生命之水的强烈渴望。胡杨特有的耐腐特性，使这大片枯死的胡杨树干依然直立在戈壁荒漠之上，形成这种形态怪异凄美悲凉却震慑人心的景观。

　　关于怪树林，有个凄美的传说：据说是黑将军及众将士不死的灵魂所在。相传，当年黑城有一个守将名叫哈拉巴特尔（即黑将军），此人英勇善战，威名远扬。后来，有大兵进犯攻城，来兵把河水截断，黑将军在既无援兵，又无饮水的困境中，率兵突围。出战前，黑将军将70多车金银财宝和镇城之宝——一顶西夏皇冠全部投入城内的枯井中。为了不使亲情骨肉遭受入侵者蹂躏，黑将军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推入井里，封土填埋。然后自己带领士卒冲出城外，一路拼杀，最后战死在离城西不远的怪树林。传说这片怪树林就是黑将军和他的将士们不散的灵魂和身躯变成的。

　　这里随便一根树枝，一个树桩都是上千年的精灵，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从远古穿越到现代。有的似拦腰折断，有的如被砍掉头颅，有的像失去双臂，有的……，或茕茕孑立，遗世独立；或不离不弃，相依相偎；或遥遥相望，惺惺相惜；或指天望地，若有所思，都定格成独一无二的绝世风景。深情地诉说着千年清欢数世沧桑；生动地诠释着地久天长天荒地老；深刻地演绎着不屈不挠傲然挺立。生如夏花般绚烂多彩美妙绝伦，死后依然挺拔峻峭笑傲苍穹，傲视人间一切磨难。它们在夕阳中自然形成一幅幅独特的剪影，坚韧遒劲苍凉悲壮超凡脱俗！

　　难以想象这些胡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挣扎，而生命耗尽后又怎样顽强应对和抵御沙漠的盐碱干旱等恶劣环境，才能千年不倒，千年不腐，真是当之无愧的与凤凰和鲜血相关联的沙漠英雄树！

　　最让人动容的是那有名的“生死相依”：两颗树一荣一枯相依相偎，像夫妻，像恋人，相扶相守患难与共。多少年了，在这片水源枯竭的沙漠里，生者依然紧紧地拥抱着逝者，生死相依数千年，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情呀！仿佛能听到生者在深情地诉说：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我却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生者心里：这样紧紧地拥抱是一种期待，她或许相信自己千年的努力会唤醒这位曾经为和风沙搏斗而牺牲的英雄。魂兮，归来！逝者仿佛在动情地回应：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会与君绝！逝者心里：爱，不仅爱你倾世的容颜，更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爱兮，永恒！“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比这“生死相依”更生动真切的诠释和演绎么？目之所及怦然心动酸涩潮湿。难怪络绎不绝的情侣争先恐后地奔向这里许愿留影，说这样就一定可以白头到老，爱情永存。世间有种风景不在远方而在心上，世上有种陪伴，不用生命而用灵魂！

　　面对千年胡杨，这沙漠精灵，人类自诩的资深年迈智慧渊博变得何等的年轻稚嫩贫乏浅薄。人的一生之于胡杨真就是短短一瞬，弹指一挥间。伫立于奇形怪状的枯枝间，仿佛又置身于几千年前遥远的古战场：战马嘶吼，鼓角争鸣；刀光剑影，浴血奋战；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生命的厚重与力量不再是空洞的概念，意志的坚毅与顽强不再是苍白的内涵。让人有种莫名想流泪的冲动，感觉接受了一次灵魂的洗礼，幡然醒悟醍醐灌顶，身心变得空灵而有所皈依……

　　时光易逝，岁月无痕，唯有历尽沧桑风雨磨练之后，经得起打击，耐得住寂寞，扛得了责任，肩负起使命，才能镌刻成旷世风景，穿越烟火流年，永存天地之间！

　　2017.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