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以道驭技，立象尽意，再造自然

新文人画院 2023-9-4 09:21 155505人围观艺术名家

许钦松文《立象尽意——唐晓山水画议》

唐晓，号浜州，生于重庆合川。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江西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广东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广州市美术家协会山水画艺委会顾问、名誉主任，粤港澳大湾区美术家联盟名誉主席，国家青苗画家计划课题组专家，广州画院特聘画家。

四川省新文人画院艺术顾问。

湘南千年古松

69cm×45cm纸本设色2019

立象尽意——唐晓山水画议

文/许钦松

近些年来，唐晓常随我去祖国各地写生，跋山涉水谈笑风生。白天我们到山上写生取景，晚上我们在住处看画交流，写写看看之中对他和他的山水画日益了解，积累了一些思考与认识。欣闻他即将出版个人画册，邀请我撰文一篇谈谈他的山水画，我乐得应允，想从如下三个方面展开说说：

一、心与物游

北宋范宽有云：“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我的理解是，“师诸物”即走进自然，以自然为师。“师诸心”，即通过写生掌握自然山水的特征和规律。说到底，“师物”与“师心”就是师法造化，对景造意。既求其形，更求其韵。在走向自然的过程中，如何解决眼中自然与古人画面所描绘“自然”的差异？古代山水摹本所流传的技法与程式如何与现实山水景观相对应？相信这是许多山水画家都会面临到的问题。

一眼望去，唐晓的山水画总体是具有古意的。何为“古意”呢？“古意”其实就是强调精神、强调意味，而不是对着自然风光重复《芥子园画谱》的内容，也不是面对现实景物勾勒传统山水图式。我曾经说过：“画家在临摹树谱的过程中，应该思考如何将现实中的树与画谱中的树相融合。如此，才能解决现实感受与传统积淀相结合的问题，在传统的基础上实现一种‘基因式’的融合。”唐晓的画面常常涌动着与大自然同频共振的气息：饱经风霜却英姿勃发的劲松，气韵生动又变幻莫测的烟云，千姿百态但体块坚实的山石，爽气淋漓而飘逸流动的水波……山水画家敬畏自然，师法自然，对话自然，去探寻一种新的意境。因此，唐晓的山水画不仅仅是简单的笔墨形式，而是一种超越技术层面对“师造化”自觉求索的主观判断。这是他从艺术生命中涌动而出的，超乎于写生之外的表现力，如此笔墨的质量与审美的意趣一并展现无遗。

早春昌江三月

45cm×69cm纸本设色2021

山水画世界是非常奇妙的。从感受自然到感悟自然，再到顿悟自然，这是一种有层次的心灵沟通。自然还是那个自然，只不过把自然提炼为中国山水画的表达方式即可。不必考究是不是传统，有没有来路。或许是受巴山蜀水滋养的少年记忆，亦或是奔波于各地的戎马生涯，唐晓豪情快意的个性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之中。一个小马扎，一夹写生本，几支细细的秃秃的毛笔，一盒简单的颜料就能满足他写生的所有需要。这几乎就决定了他的山水画是自然的、简练的、随性的、泼洒的、豪气的、爽快的。写生时，他并不拘泥于某个具体的自然景观，而是搬着小马扎来来回回捕捉好的物象，坐定之后再进行综合的意象呈现。目之所见与心观内照融为一体，达到他所认为的“山水即我，我即山水”的境界。

古松深处

69cm×45cm纸本设色2019

二、以道驭技

毋庸置疑，唐晓具有专业而深厚的传统中国画功底。在他的作品里，对构势取索的独特追求构筑其画面的内在逻辑，而丰实这个体系的内容则需要在笔墨语言中找到答案。我想，其中有三个特质值得大家关注：

其一，用笔的线条。据我观察，唐晓外出写生所带的毛笔都是经过岁月磨砺而成，笔锋细长且稍显秃节。笔下的山水不拘泥于“形似”，流动的线条带出长锋笔致，老辣而温润，利落却绵长，并非常见山水作品刻画山石出现短促而锋利的笔触。如此，渴笔焦墨被温润长锋带走焦躁之气形成丰富的肌理层次变化，显现出一种符合山水画皴法表现的专属于唐晓气质的凝重与苍厚。

舍堂云顶山

45cm×69cm纸本设色2023

其二，用水的墨韵。水的作用常常在对笔墨的聚焦关注之下而被遮蔽。实际上，墨迹的呈现与水的灵活运用是息息相关的。唐晓擅于运用积水积墨的精妙融合形成多重块面体积关系，水与墨在宣纸上调和挥洒交融，而达到一种极致的平衡。其水墨精神与自然观念高度统一，水的灵动与墨的韵致，拓展了中国传统山水画所固有的笔墨皴法而赋予唐晓式的恣意爽气蕴含其中，达到审美层面的意趣。

其三，留白的空间。唐晓山水画的留白往往出现在云水之间，涌动的气韵之中呈现出山石的结构、笔墨的皴法、自如的线条，一点点的留白令人眼前一亮，聚焦于云水山石的疏密之间，闪现一簇亮眼的光芒，颇具当代绘画的意味，又与其传统的内在模式构成一种独特的欣赏视角。

英德天坑

45cm×69cm纸本设色2022

或许是唐晓从军多年的职业意识，他对于南山北岭地势地貌差异性的体察是敏于常人的。这种意识投射到画面的谋篇构势上，构建出一种更加开阔无限延伸的空间视野。古人讲究“游走看山水”，边走路边看景是中国人观看自然的方法。传统山水画在营造场景时，山道总要拐几个弯，将山、桥、水、庙等元素组合串联在一起，讲究在画面中创造一种“游走”的观感，而不是拘泥于局部，这才是中国式构图。

从目前所呈现的山水画作品来看，唐晓早已自觉地将笔墨融于绘画本身，升华为个人风格的一种内涵，并以此为语言，抒发营造山水意境的真切情感。这显然不仅仅是构势求索或是笔精墨妙可以解决的。写生需要积累和归纳，需要方法与程式，但不是复制古人的传统粘贴于现实山水之上，而是应该承继其内在的笔墨精神，创造自己的方法。不只取技，更要取道，即“学古人之心，不学古人之技”。当今不少山水画家往往只重视古人的笔墨技巧，而没有考量古人所处的语境，更未曾去感受“古人之心”的力量。这样的创作，是没有多少活力可言的，也是值得我们警惕的。

渔舟

45cm×69cm纸本设色2022

三、迹化成象

中国画已经有很完备的理论体系。但是在新时期新时代，需要每个有作为的艺术家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深层次地思考新时代中国画的发展走向。它不只是传统的延伸，而是有一个当下的思考。具体到山水画而言，既讲究学识涵养，又考量笔墨功夫。如何在感悟自然的过程中让我们的创作有诗性、有意境？如何在平凡的景物中令作品有诗歌般的咏叹？我认为，画家本身的修养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唐晓“幼时嗜画，少时夙慧，弱冠从戎，堂入美学，后攻文哲”，丰厚的人生经历使得他敏学多思，有着过人的领悟力与哲学思辨力。因而观察自然、认识自然、把握其规律，胸中笔墨、腕下山川在他的精心构置之下变得顾盼自如而远近由人。如此魅力正是源于他多年来笔耕不辍锤炼山水。在此基础之上，唐晓更是高度凝练出“山水画四术”之说：一“术”为技术，指能力的强度；二“术”为艺术，指修养的深度；三“术”为学术，指认知的高度；四“术”为心术，指人生的态度。我想，这短短“四术”综合呈现了唐晓的人生观、世界观与艺术观。人对了，心术对了，世界观就对了。世界观对了，笔墨语言的调度对了，审美的意趣也对了。审美的基本在于心术，心术即是在世界观中最后呈现出的迹象。正因为此，唐晓以营造心象为意趣，信步游走笔墨之中，洋洋洒洒地投射出自己对现实世界的自然体悟与感受，于自然草木间领略山水之真实，往生命深处去探索山水之境界，在文学哲思中解读山水之意蕴。

清远民居

45cm×69cm纸本设色2022

中国山水画家受到孔子“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观念影响，我们眼中的自然山水都具有人格化投射的魅力。但无论是大自然所呈现的本象，还是山水画家蕴含情感的心象，转移到画面之中，都是一种审美的状态。隐逸自然的心性修养使得中国山水画的审美视角是非常多元的，是自然的，是本真的，是家园的，是社稷的……因而天地人、自然观、艺术观种种交织在一起，集聚着唐晓凝神寂照的个人经验表象，执着于对自然世界的无尽探索。

要而言之，唐晓的山水画作品并不是主观机械的描摹自然，而是随心畅游、默以神会的精心创构，贴近自然而超越自然，他以主体审美的意象，悠然自得的笔墨表现和细致安排的空间构置升华为作品的灵韵，在生命精神的深层次上实现超越性的再造自然。期待他始终坚持这一切，并与我一道向更加自由、更加广阔的山水画境界中前行！（许钦松，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