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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天健老师很儒雅。他个子中等，略显瘦削，面容清癯，与人说话，轻言慢语，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说话语速不徐不疾，声音不高不低，犹似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流。他看上去背微微有点驼，经常拎着或肩着个布袋，那袋子里面装的总是一本两本这样那样的书。
一天，我俩在南街碰见，一阵寒喧后就站在阶沿上说话。天气有些阴冷，街边梧桐的树叶已经凋落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光溜溜的树枝。他告诉我说他有篇文章被《散文》用了。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散文》杂志，翻开来让我看，满脸是欣喜的神色。 这是1983年的冬天。他的这篇文章叫“菜花情”，刊登在这年《散文》的第11期上。 “三月三，台子搭在田中间”。天健老师以质朴的文字，描述了川西坝油菜花开时节蜂飞蝶舞的田园风光。他以童年的视角，向我们讲述了一个遥远的故事。那个春天，古镇发生了一桩惊天动地的血案。这是一个关于复仇，关于压迫和反抗的故事。那个提着大刀的白胡须爷爷，还有眉心上有颗痣的打鼓的女子，和满坝黄澄澄的油菜花一同留在了他童年的记忆里，以至铭记终身。这是一支充满浓郁乡愁和乡情的歌谣，它饱含深情，带着淡淡的忧伤，拨动我心。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朝历史时间深处张望，目光穿过片片云烟..... 崇州文学作者群里，一直很少有人的文章在《散文》上刊登过，可以用寥若晨星来形容。当年，他能达到那种高度，是须让人仰望的。
天健老师古典文学基础很扎实，他特别喜爱古典诗词，写了不少相关研究文章在报刊上公开发表。他也喜欢文学创作，除了散文，还写过诗和小说。 他送过我他出版的两本散文集《红尘旧梦》和《再度红尘》。这两本书至今仍放在我的书厨里，和我日日相伴，共度悠悠时光。 当年天健老师在我市白头中学任校，我的好友施廷俊大学毕业后也分在那学校当老师。他俩都在教语文，同住在崇州这座小城，且志趣相投，过从甚密，亦师亦友。 我最早是通过廷俊和他认识，后来都参加了崇州的作协，交往便多了起来。我俩很多次在罨画池公园里的文化馆相遇，在假山旁边的茶馆喝茶摆谈。那时崇州文学界办有个“罨画池”刊物，我们都在为这刊物撰稿，怀着关于文学的梦想，为浮名而牺牲诸般赏心乐事。
我们因共同的爱好走到一起，在日子里快乐奔跑。那是一段充满了希望和激情的岁月，让人终身难忘。 我曾去过他在小东街的家，就在崇庆中学对面，一个叫“X庐”的小院里。 据说，这小院叫“香庐”，解放前是私家住宅，运动中被人民群众将“香”字凿了去。小东街这些年经过大规模旧城改造，如今成了美食一条街，也有人称它是崇州的“春熙路”。意外的是至今那“X庐”的龙门子还保存完好，算是这条老街留下的唯一的旧日的痕迹。 那天，我从“X庐”推门而入，里面有个小天井，旁边有棵柑子树，阳光淡淡照在屋子的窗户，小院显得十分幽静。看我进门，天健老师连忙起身招呼喊坐。恰巧他夫人伍老师那天也在家，她很热情，专门去给我泡了杯茶。 我俩促膝而谈。至于我和天健老师那天讲过些什么已记不清了，想来应该都是和文学相关的人和事吧。 1985年夏，天健老师被调往灌县都江教育学院，举家搬到了都江堰，从此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位于崇州小东街张天健旧居 据廷俊讲，他俩在都江堰每次碰见，天健老师总要向他打听我的情况。而廷俊每次回崇，我也是从他嘴里了解天健老师的情况。身体怎样，最近在做啥。我们彼此都有一种默默的牵挂。活在这世间，有人牵挂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很长一段时间，在我和天健老师之间，廷俊扮演了一个传书代信的角色。 和天健老师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文联古鸣清的办公室里。是2010年还是2011年，那是夏日的一个上午。那天他专门从都江堰过来，好像是去拿一本什么书，我是去古老师那里谈事。 他手里拎着个布袋。我们先是握了下手，一阵热情寒喧后，便坐下喝水聊天。他问我咋还不是省作协会员，我居然脸有些发烧，说没有去整……用几句话搪塞过去。没想这次见面竟成了永诀。 想起来我和天健老师算是君子之交，毫无功利色彩，纯粹，简单，却让人无限怀恋。
他的辞世，也是廷俊告诉我的。得知他去逝，廷俊专门从都江堰给我发来微信，告诉我说天健老师走了！ 那个冬天，走了许多老人，天健老师不幸成为其中之一，想起让人沉重。如果不是疫情，今天他肯定仍会活在这人世，用他的笔继续书写锦绣文章。 呜呼，惜乎他却永远离开了我们！ 往事伤怀，思之黯然！ 想起有句话用在他身上倒还十分合适：诗人虽逝，他的诗还活着。 由是，天健老师是仍然活在大家心里，活在我们当中的。 谨以此文追念我尊敬的张天健老师。 时在2024年元月18日，凌晨2时许。是日，恰逢是农历腊月初八，一个祭祀先人和神灵且祈求吉祥的日子。
作者简介：张廷涛，笔名巴山子，四川崇州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崇州市作家协会荣誉主席。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有小说散文集《遥远的碾房》《故里往事》《西门纪事》，个人获崇州市第四届文学艺术特别贡献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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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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