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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开颜 2016-5-29 07:09 976人围观 文学作品

2016年四月,马上要出门去泸沽湖,之前和姐姐赶紧约好在爸妈家见面。简单的午饭后坐下喝咖啡,姐姐从包里拿出一本绿色简易写字薄,一九八十年代大家都用过的那种,递给我:“你要感谢我了,为你保存了整整三十年!三 ...

  2016年四月,马上要出门去泸沽湖,之前和姐姐赶紧约好在爸妈家见面。简单的午饭后坐下喝咖啡,姐姐从包里拿出一本绿色简易写字薄,一九八十年代大家都用过的那种,递给我:

  “你要感谢我了,为你保存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喔,多宝贵啊!”

  “... ...搬家的时候你姐夫打的包,没看见这本子我还耽心了好一阵儿呢!”

  写字薄早已退色的封面上,隐约是三幅翻拍过无数遍的风景插图。翻过来封底上注明”日本风光,南斯拉夫风光和挪威奥斯陆”。本子单薄的躯体因岁月弯曲着,昔日白色坚挺的边缘如今呈打着卷儿的土黄色;翻开菲页,一行超大手写体‘’1985毕业留念‘’,上面盖着红泥印章,是姐姐在北京就读的大学的名字。

  姐姐比我大四岁半, 因为成绩和身体好大学没用考, 保送去的北京。

  “这是你十几岁时候写的文字,你离开家时想扔掉。我看了,觉得写得不错,帮你收起,一直在书架上保存到现在。”

  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写字薄,粗造的纸张伴着差劲的印刷在不清不楚中散发着三十年前的味道。我心一阵收紧,喉咙处泛上一股羞涩和紧张;身体突然僵硬,四肢摆不到合适的地方。

  十几岁刚进入青春期的我,心灵出了问题,给自己和可怜的父母找了不少麻烦,曾经试图通过动笔来释放。这么多年辗转反侧,异国他乡,那段时光早已从记忆档案里消失匿迹。面前的小本子像张发黄的照片,让那个问题女孩又活生生地重现。

  被唤起的记忆轮廓模糊,撑满了和那个年龄不匹配的尴尬。

  我低头看看手表,是离开的时候了。收起写字薄,和姐姐告别,回家打点行装。泸沽湖应该是个安静的地方,于是‘’1985‘’被小心地放进了行李中央。

  我们一行四个女人,从成都飞到西昌。在西昌被预约好的摩梭族司机接上车。六个小时的盘山公路上,后座几个女人像柳条般一通被摔来摔去,后悔没有带上个男朋友之类的垫垫。摩梭族司机一路带着悦人的微笑,把一车渡假的女人安全送到了目的地。

  同路的女友预先在泸沽湖边找到一间乡村客栈,外乡的主人在这里养了条取名‘’糊涂‘’的谷牧犬,通灵性,煞是惹人喜爱,客栈随之取名“糊涂窝”。告别摩梭小伙儿,四个女人顺理成章地住进了这温馨可爱,风景如画,木头搭建的“糊涂狗窝”。

  我和女友的套房不小,在客栈最靠里的顶端。吃完店家招待的晚饭,想在门口露台坐坐享受这远道的美景。刚落座就被气势浩荡的蚊虫大军挡回了屋里。美景虽近,也只能隔着挂有纱窗的门欣赏,稍有遗憾;不过大自然原本就是人家的领地,只好忍了。

  因为高原晚上睡不熟,大约四更还是四五更就被隔墙传来的立体‘’交响乐‘’吵醒:先是公鸡鸣的小号,接着是鸟儿们随之唱出的高音,低音部是牛儿的牟。。。牟。。。声;附和的中调是传说喜欢睡懒觉的猪先生,也这么早?凌晨寂静的湖边,所有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还传得特别远。睡不着,我起身开门,蚊虫国已经撤军。穿着睡衣,我趴在树枝搭成的篱笆隔墙上透过缝儿看到了‘’乐队成员‘’:房间隔墙竟是饲养圈!难怪,要我我也会每天高歌,同样的美景,它们没付人民币一千四百元一晚!

  在糊涂窝我们时而狂欢时而休闲,糊里糊涂地快乐了几日。一个清凉的傍晚,和同室女友终于收心落座,对面咫尺的王妃岛依然只能隔着纱窗门欣赏。喝茶聊天,可爱的女友从自带的播放器里放出入心的音乐。日本歌手深情的嗓音让我忽然想起带来的写字薄。

  “1985”终于被我揣着忐忑在沙发上翻开,浅蓝色的横线上镶满了一排排蓝色圆珠笔娇小而公正的汉字。少有修改,显然是抄写已经完成的文字。轻轻地我用手翻着,眼睛却像触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正眼相看。

  第一页靠左边排着目录

  ‘’1.疗程

  2.雨中一段木

  3.灵歌

  ... ...

  6.半边云,半边阴

  ... ...

  13.安息日的光

  14.空鸟涕

  15.深锁

  小小地我有点惊艳。

  面对一共15篇刚步入青春期的散文随笔,羞涩和紧张又找了回来。姐姐说过还不错的,替我保存了三十年!

  那个尚未成熟的脑子里为何装满这些般东西?

  人的记忆大约在三岁左右成型。记得我的童年是健康快乐的。

  在记忆首页里有两件事很深刻也影响我一生。一杯红酒下肚,我想慢慢道来。

  1985

  Been there, done it! 去过,干过!

  一件发生在我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位远房亲戚,尽管比当时三十几岁的父母还年轻不少,妈妈却认真地要我按辈份称他公公。在川大宿舍过道的炉灶上,妈妈忙着做饭招待客人。年轻的公公坐在客厅椅子上,点燃一支香烟,一边等饭做好一边自在地吐出一串又一串整齐的烟圈。灰色的烟圈无声地出现,依次从小变大,又悄然地挨个儿消失,是我刚开始积攒的记忆里最不可思议的情景!于是我很快地爬到公公的腿上不顾一切地抢夺他制造的神秘;不知道年轻的公公是抵抗不住我的顽皮,还是他自己的顽皮,他依了我把点着的香烟放进我的小嘴里;探头,我们瞅瞅不远处妈妈依然专心忙做饭。公公继续教我要先吸一小口烟包在嘴里,再半张开嘴巴轻轻往外吐。我使出全力也未能领会公公的身教,把烟直接吸入了身体,圈圈一个没吐出来反倒被呛得比死还难受,从此和所有的烟类不共戴天。

  后来在外国上学,校园里总有少男少女凑一起抽烟装酷;每当香烟递到我跟前我便大气地一摆手 “Been

  there,Done it!”

  (那儿去过,这也干过!)只是没提什么时候。

  每每想起公公的壮举我都深怀感激:以毒攻毒许是‘’早教‘’的一个派别。早‘’毒‘’过的孩子,说不定未来家长和小孩均可高枕无忧。

  尽管我个人因公公终生受益,但这种方法非一般父母能掌握得好的;老天爷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首肯发给我个试验品。

  别问我为什么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1985

  英雄传

  另外一件事是在我上小学的前一年。

  打三岁起我就认识超过同龄孩子很多的汉字。记得家里但凡有客人来,父亲总会拿出是日的报纸让我站在客厅中央大声念。展开的报纸遮过我的身体,只在上下露出一截头和一双小腿。尽管不是每句都明白,总能吱吱嘎嘎,连懵带猜地读完;父亲脸上那份光彩和得意的笑声至今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听见。

  上学后数学极糟,数学天才的父亲经常被这女儿弄得忍不住大发脾气,死了不少红细胞。再后来除了一次少儿英文讲演比赛得了全市第一,领了个微型收音机外,我几乎再没让父亲舒坦过了。

  小时候我不爱吃饭,只爱吞嗜小人书,家里上百册的连环画不久就被我和姐姐一扫光。(可能就是当时小人书上的李时珍让我长成了个中医控)。几下小人书就像被啃光了的骨头,再也不能满足我们。姐姐开始打篮球,显示出体育天赋;我的小手再也忍不住地伸向了父母的书架。

  上一年级的前一年,妈妈因为要升大学副教授,忙得没时间照顾我,于是干脆把我送到湖北乡下地质勘探队的姑姑家寄养。

  姑姑家有两个十八,九的哥哥,二哥有时会借些书回家读,那些‘’大人书‘’便成了我所有的想往。但哥哥们常‘’呵斥‘’不许碰他们的东西!

  有一天二哥借来一本如砖头般又厚又重的“吕梁山英雄转”捧在手里津津有味地看。我像只没吃饱的小狗始终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惹得二哥大怒,放下手中的书,翘着眉毛溅着口水‘威胁’我说:

  “这是我借来的大人的书,你要敢摸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场被‘’收拾‘’了的是二哥本人,姑姑随时宠着我的。

  对一些小孩,‘’不许‘’两个字通常带来家长们难以预料甚至背道而驰的结果。

  一天中午,二哥出去了,‘’英雄传‘’独自躺在桌上睡午觉。二哥的“威胁”如催化剂一般让我顷刻以为自己不是别人,而是电影里的小英雄!踮着脚将书从桌上抱起,藏进短翘翘的衣服偷偷往外跑。我们住的职工大院儿不大,电影里面的小英雄会往哪里藏组织的文件?小孩子的世界里厕所相对隐蔽。我跑到离家不算太远的公共厕所,进去找了个位置蹲下,分秒必争地啃起这块来之不易的肥“砖头”。

  ‘’吕梁山英雄传‘’这书的内容如今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篇幅很长故事很精彩,一翻开就让我忘记了一切,包括时间和地点。

  不知道蹲了多久,先是鼻子被厕所的味道封闭,跟着腿脚也渐渐不听指挥了,手里的书越来越沉重,就这样也止不住,想再看一页。。。就再翻一页。。。最后一页!不知道又蹲了多久,下半身终于离我而去,捧着书的双手未经同意自行罢工了:‘’英雄们‘’缓缓地,在我的无能为力中,擦着两个膝盖内侧,从我手里,像投井一般拌着哗哗声堕入了敞开的吓人的茅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我的意识从吕梁山完全拉了回来,首先恢复知觉的是双手,之后腿脚才复位。低头,我久久不敢相信深坑里这幕惨案:因为我,英雄们全部牺牲了!

  几经确认已经无法营救连长和所有的战士们,我才提起裤子晃晃乎乎地走出厕所。鼻孔里充满不带味道的新鲜空气,头脑也更清楚了。二哥拿什么还给人家?他会气成什么样儿?这下他会更加讨厌小孩儿了!他以后的儿子和女儿日子该有多难过?自责让六岁的我死的心都有了,围着厕所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等待‘’英雄们‘’奇迹般地爬出来,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后悔和无助,紧张和害怕,同农村的暮色一起降落在我单薄的双肩上。

  闯了祸,迟迟不敢回家。天已经全黑了,姑姑全家出动四处寻找。职工大院地方小找到我并不难。拉着我回家,善良的姑姑一路放声大哭,导致间接受害者二哥没敢出一声儿。我想姑姑哭得那么伤心,肯定是在想假使六岁的我真的溺死在茅坑里她该如何向妈妈交待。

  小孩子创的大祸就这样在姑姑的悲声中结束了。记得那晚在床上我睡得特别香-天还和星星们在一起,没有塌下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借的书有没有赔。也许下次回去应该问问二哥。

  1985

  疗程

  说了这么多,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愉快的童年是在成大人书的阅读中结束的。少女时期对课外阅读的需求更是变本加厉,像病人依赖药片一般;虽不用再躲去公厕,但必须偷偷进行;功课很紧,除了语文和英语其它我都不喜欢。不知道父母哪方的神没供对,上中学不久我的心灵便出了问题。

  学校里大部份女生都在传看台湾的琼瑶,我也弄来一本。琼瑶笔下卿卿我我,哭哭啼啼的爱情,在那个岁月打动了无数少男少女的心,但其中没有我,才几页就放弃了。

  暑假大都是从川大图书馆借书渡过。除中外名著以外看得最多的要数三毛和张爱玲,如痴如醉。父母亲是学理工科的,我常笑说精神上我是"张三‘’养大的孩子。不知道心灵问题是出在吞噬张,三文字之前还是之后。如今,三十年以后,我任然愿意相信我身上还留有三毛的率真自由和张爱玲的细腻深入。

  回忆是了解心灵的钥匙。谢谢姐保留的‘’1985‘’,让我成功地穿越了一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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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丹桦 来自: 四川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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