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

    将此文作为父亲节礼物，送给我的老爸

    五一回家，我刚穿过父母小区门前花园，随着哐当一声传来，单元门已开，满面笑容的老爸正站在门口。看见他那苍老的面宠，不禁有些黯然，感叹岁月的无情。曾几何时，那走起路来精神抖擞的老爸哪里去了，望着面前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那些沉淀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渐渐拼凑起来，构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浮现在我眼前。

忆起儿时在米亚罗的房屋，那是一幢走廊开在中间、两边分别居住着几户人家、木制地板的两层楼房。我家在一楼靠近中间的位置。假期，父母上班后，我们姐弟四人就围坐在那张既用来吃饭、又用来供我们写作业的小方桌旁边，各自做假期作业。小孩子，总是顽皮，休息之余，就喜欢在一起笑着、闹着、玩着开心的游戏。然而，只要一听见走廊那端响起咚咚咚的响亮的脚步声，我们就知道定是老爸回来了。因为整幢楼只有他的脚步才如此铿锵有力。大家迅速收敛笑容，各就各位，重新回到桌前。正襟危坐，做出一幅用功书写的模样。怕被他认为我们贪玩，遭受处罚。老爸的严厉和暴躁是有目共睹的，他就像一只猫，而我们就像几只小老鼠，没有谁敢挑战他的权威。尽管如此敬小慎微，我们还是常常为做错事、考试成绩差、书写不工整等缘故而挨打。姐弟几人中，我因为学习成绩好，挨打的次数最少。但初三下学期，一次因数学考试成绩不佳，我被他狠狠揍了一顿。其实，世上哪有常胜将军，学生偶尔考差一次很正常嘛。见我满脸委屈，老爸语重心长地对我道：“你们几姊妹，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老大、老三身体好，老四是个男孩，以后考不起学校可以去当工人。你呢，最瘦弱，如果考不上中专，不能坐办公室，挣点轻松钱，你哪有那个体力上山当工人、砍木头？”这发自肺腑的话，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他那严厉后蕴含的良苦用心。在儿女眼里一直扮演着严父的老爸，在孙辈面前慈祥的神情却让我惊异。记得刚生下女儿那天清晨，我躺在医院床上，无意中瞥见窗外老爸那焦急、询问的眼神。我抬手示意他睡着女儿的另一张床，只见他的目光迅速地向那里移去。霎时，我呆住了。他流露出的柔和眼神、慈祥笑容以前我从未见过，让我震撼。他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女儿床前，轻轻揭开被子一角，良久地凝视着女儿那张稚嫩的小脸。后来，在女儿满月后我就返单位上班，女儿交由父母照顾。孩子一岁左右，我回家探望，只见老爸两腮均布着点点伤痕，还未来得及询问原因。只见在他怀中的女儿正兴奋地用小手，在他脸上一把一把地狂抓。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我心痛又生气地责备着。他却乐呵呵地道：“她高兴就行。”

    “钱这个东西，用一个就少一个，能省就省。”“尽量给子女减轻负担。”是老爸的口头禅。老爸刚退休时，为了挣钱，他批发小百货，冒着酷暑用自行车驮到几十公里外的远乡销售。中午饿了，就啃个干饼充饥。老妈问他为啥不吃面，他道：“面要贵点。”国庆节，我回到家，告诉父母自己快要结婚时，老爸一声不吭地进入卧室，很快拿出一沓面额不等的皱皱的人民币，对我说：“这四百块钱，你拿去用。”不顾我的推辞，硬将钱塞进我手里。瞅着这沓浸透着老爸汗水的钱，我喉咙一梗，半晌说不出话。

    不知何时，父母买了几本书，从中学会了烤制各种糕点。老两口分工合作，一人在家里烤制，另一人在外面销售。记得一年元旦放假在家，考虑节日期间生意好，父母更累。为了让他们多睡会儿，我早晨六点就起床准备早餐。当我下楼，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心里想着他们肯定睡得正香。我蹑脚蹑手地穿过卧室，来到餐厅兼作坊。正准备开门去厨房，猛然瞥见房间一个佝偻的身影，惊吓之余，睁大眼睛定睛细看，原来是老爸。他正努力地借助着几缕穿过竹林和玻璃透进来的路灯光亮，在做饼干。我一边开灯一边埋怨他为何不开灯，他却头也不抬地回答：“看得到。”然而，对自己节俭得近乎吝啬的老爸，当听说孙女要出国深造时，却主动与老妈商议，拿出他们所有的积蓄，来支助孙女学习。

老爸不打牌、不抽烟，唯一的嗜好是逢年过节喝杯小酒。他最向往的就是，能拥有一瓶在他视为奢侈品的茅台酒。

    我读初三那年，老爸说：“如果明年，老大能参加工作、老二能考取中专，我就给自己买瓶茅台酒来尝尝。” 当时茅台酒的价格大概20元钱。次年，我们姐妹果然不负重望，实现了老爸的心愿。但他却没有买回酒，茅台价格涨到了23元，超出他的预算。于是，老爸又说：“等老三、老四都工作了，我再买。”等弟弟、妹妹均参加了工作，却因为酒价的再次上涨，老爸的愿望再次落空。此后，老爸又一再规划他的买酒时间，“五十五岁生日”，“六十岁生日”等。但终因酒价总是不断突破他的心理底线，老爸始终没有舍得将酒买回。直到他七十岁生日那天，我在超市花了780元人民币购买了一瓶茅台酒，作为生日礼物带回家中。趁老爸不在之际，我故作神秘，问道：“我给老爸买了个他最想要的礼物，你们猜是什么？”“茅台酒。”姐弟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全部呵呵笑了。大家都知道，这是老爸几十年来，对酒的最高追求。当我把酒递交给老爸时，他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兴奋地抱着，走到阳台上，一手托着酒瓶，另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光洁的瓶身，仔细地端详。过了一会儿，问道：“好多钱一瓶？”我把价格告诉了他，却听他喃喃自语道：“太贵了，不该买。”

    老爸对儿女的爱威严却又温暖。粗犷却又细腻。如一杯烈酒，火辣又干甜；如一杯咖啡，初尝苦涩，细细品来，回味无穷。深深地让我感动。老爸—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