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长篇小说)《青春恰似木棉树》第三、四章  

2017-4-5 11:07 825人围观 文学作品

 原创:王世友第三章8. 转眼春节将至。毎逢节日,连队照例要杀一二头肥猪改善伙食,可是人均下来就少得可怜了,人们还得开动脑筋,自备年货。腊月廿九这天,正逢街子天,连队许多人都提兜带篓,邀邀约约地赶勐拉街 ...

 原创:王世友 

第三章

8.                                

转眼春节将至。毎逢节日,连队照例要杀一二头肥猪改善伙食,可是人均下来就少得可怜了,人们还得开动脑筋,自备年货。腊月廿九这天,正逢街子天,连队许多人都提兜带篓,邀邀约约地赶勐拉街去了。                            

勐拉街其实是个傣族寨子,较之于其他寨子,其规模要大许多。街上竹楼栉次鳞比,树木高大荫郁,马路纵横交错。街心有一棵大榕树,冠盖冲天,其树粗大无比,需七八个人手拉手方能合抱,树身周围气根庞杂多姿,形成了一片奇异的小森林。这里既可遮阴,又能避雨,买卖人都喜欢麇集于此,自然形成了一个交易中心。    

勐拉坝属多民族杂居地,一到街子天,各民族的马帮队伍四面八方而来:有傣族、苗族、彝族、瑶族、哈尼族、拉祜族,以及举世罕见的苦聪族等近十个少数民族。解放前,各民族之间世世隔阂很深,冲突不断,民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在共产党领导下,实现了各民族之间的大团结,大协作。他们相处融洽和睦,生活稳定安康,千里边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稳固和繁荣。这些民族风俗迥异,各俱特色,尤其是他们的服饰,更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牟路和吴玉玲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吴玉玲是个十分爱美的姑娘,最善穿着打扮,尤其喜爱少数民族妇女的穿戴,见其花枝招展模样,两眼总往她们身上瞧。她羡慕道:“你看人家,身上金光灿灿,银光闪闪,多漂亮,多气派呀!哪像我们汉人,一身灰不溜秋的,太不受看。”牟路看看她,笑道:“玉玲,你要是穿上这些衣裳,定然别有韵味,格外眩目,非把我迷得晕头转向不可。”吴玉玲笑笑,说:“你就那么一点承受能力?看来你的思想太不健康,实属西门登徒子一类,还须好好改造。”牟路逗趣道:“只怪你生得太漂亮,我才健康不起来,你若是再披金戴银,玉动珠摇,还不‘惑阳城,迷下蔡’?我定然经不住诱惑,恨不得和你马上开花结果。”吴玉玲被说红了脸,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骂道:“就你这张臭嘴讨厌!”牟路得意地笑了。吴玉玲说:“真有那么大的魔力,我倒想穿来试试,看你敢把我怎样。只可惜沒有。”牟路戏言道:“有何难哉?你只要答应明天嫁给我,我马上就能办到。”吴玉玲睨他一眼,说:“你又想打啥鬼主意?本姑娘不会上你的当。”                       

牟路一笑,拉了吴玉玲的手,来到一家照相馆,说:“这里面各色衣服都有,挑你最满意的,然后我们合个影,作个留念。” 吴玉玲明白过来,笑骂:“狐狸到底露出了尾巴。你弯来绕去的,总想着骗我。”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是蜜一般甜,欣然进了照相馆。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她从琳琅满目的衣架上,选了一套苗家姑娘的服装,然后去更衣室穿戴好出来。她照照镜子,真个花面交相映,另俱风情,乐得一脸的灿烂。   

牟路也换上苗家衣裳出来,那模样不伦不类的,十分滑稽,尤其是那两尺多深的吊裆裤,看着就别扭,令吴玉玲笑弯了腰。牟路看吴玉玲,却是别样的美艳,更为生辉,疑是‘帝子乘风下翠微’,又或是‘会向瑶台月下逢’一类,令他动魄惊心。他笑道:“这苗家服装,差距如此显著,你好像九天下凡而来,占尽春色,把我比得灰溜溜的,信心全无。我吃大亏了。”吴玉玲说:“你总想着占尽便宜,也有失算的时侯。活该!”摄影师见他们是一对恋人,便凑趣说:“不亏,不亏,你娶这么个天仙般的姑娘作老婆,类比董永,占大便宜了。”牟路闻言而喜,开心地笑起来。吴玉玲则羞红了脸,笑道:“是啊,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间来就楚襄王,亏的反倒是我了。”  

两个人留了一张合影,心满意足地走出照相馆,迎面碰上了芭蕉花。芭蕉花与知青们的关系不错,往来密切,故而她的思想意识,兴趣爱好,都和知青接近。这阵子,她手里拿着一串香蕉,漫不经意地吃着。她的情人尤大华,帮她背着竹篓,故意落后几步,不便与之并肩而行。芭蕉花看见吴玉玲和牟路,唤住他俩,分了几支香蕉给吴玉玲,笑道:“玉玲,看你和牟路满脸阳光,肯定有啥喜亊,莫非在相馆里拍了结婚照?”吴玉玲脸儿羞出了两朵红云,说:“芭蕉花,你真会开涮人,我们又沒吃老虎胆,谁敢违反建设兵团的纪律?”芭蕉花说:“有啥好怕的?我在你这个年龄时,我家黄梅都装在肚子里了。”吴玉玲说:“知青和你们不一样,我们现在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正在改造思想,改造世界观,若是也装一个在肚子里,恐怕整天被批来斗去的,早斗得沒人影了。”大家都笑起来。                                                

牟路瞄到尤大华在不远处,知道他不好意思过来,故意问:“芭蕉花,今天赶街子就你一个人?老黄呢?”芭蕉花冷笑一声,说:“谁跟那老东西一道。我把尤大华叫来了,他力气大,好多背一些年货回去。”她回过头,招手叫尤大华过来。                                    

尤大华是个退伍兵,人长得粗壮有力,皮色黑亮,浑身肌肉起疙瘩,在八连有“黑非洲”之美称,深得芭蕉花的喜爱。连队的人都知道他俩的不正当关系,早就见怪不怪,只当萝卜白菜,就瞒着她老公黄金德一个人。                                                                

牟路见尤大华背篓里,内容丰富多彩,故意开玩笑说:“芭蕉花,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准备请客呀?”芭蕉花点点头,说:“有这个打算。你们买的年货呢?”牟路回道:“我们响应党的号召,破除四旧,移风易俗,准备过一个革命年,到时只带上碗筷,去各家化点缘算了。”芭蕉花打了他一下,笑道:“你的鬼主意倒不少,人家玉玲才不跟你去化缘呢!”吴玉玲说:“谁说我不去?只要他能左手化只鸡,右手化只鸭,我也随之。”芭蕉花哈哈笑了,说:“好啊,明天吃团圆饭,我就是想请你们来化鸡化鸭。另外,再把唐大勇、聂加其和阳光他们,全给我拽来,咱们一起过一个革命的热闹年!”                

牟路、吴玉玲和芭蕉花分手后,又满街转悠着。他俩转了大街转小街,在一偏僻的小街上,看见了聂加其和阳光。他俩蹲在一竹楼下,面前的背篓里,装满实实在在的东西,地上还摆了一大群鸡。两个人左顾右盼,神色贼模贼样的,发现牟路和吴玉玲后,阳光神秘兮兮地朝他俩招招手。                                            

牟路走过去,高兴地问:“阳光,我们买了这么多好东西?”阳光笑笑,压低嗓音说:“我们拢共才凑五十块钱,能买多少东西。这些鸡全是顺手牵羊来的。”牟路听说后,反夸他功劳不小,手艺见长了。阳光谦虚地笑笑,说:“有孙厚云和胡长年在,哪轮得上我。他两个人艺高胆大,从沒失过手。孙厚云说明天摆个‘百鸡宴’,学学‘座山雕’,显显气派。”牟路冷笑道:“好啊,腊月三十晩上,团部派人来擒‘座山雕’,我们都全力推荐你。”阳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知如何是好。聂加其一向不屑于这类宵小亊,竭力反对这么做,却又制止不住他们,现在牟路来了,就叫他来出面处理。牟路要他们赶紧装麻袋,打扫战场,立即撤退。他则寻那两个偷鸡贼去了。

牟路和吴玉玲来到大榕树下,遇见了梁宝来和朱小英。朱小英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走路略显异样,支部多次动员她去卫生队打胎,她死活都不肯,现在支部正在研究处理她的方案。见牟路问孙厚云的去向,朱小英指着前面说:“他们在那儿买鸡,手头阔绰得很,好像有用不完的钱。”梁宝来不满地说:“你去看看吧,他们恐怕沒干……干好亊。”

那边孙厚云和胡长年蹲在一鸡笼子前,正和一个苗家小伙子侃价。孙厚云说:“小米多(小伙子),我出的这个价,你到底卖不卖?”苗家小伙子摇揺头,说:“四楷(块)才卖。”孙厚云瞪着眼说:“你当钞票天上掉的么,想活抢人呀?”他从鸡笼子里抓出一只鸡,奋力狂贬道:“你看看这些鸡,全害瘟病了,再不及时处理,等会儿散了场,看你卖给谁。”苗家小伙子笑而不语,有不值一谈的意味。孙厚云见他不失警惕性,又找话来说,问他结婚沒有?苗家小伙子摇摇头,腼腆地笑笑。孙厚云说:“沒有就好,我介绍一个女知青给你,愿意不?莫摇头嘛,这个女知青长得像仙女,她最爱苗家小米多,托我给她介绍一个。我看你还不错,人长得短小精干的,又黑里古冬的,她肯定喜欢。等下个街子天,我牵来和你见个面,只要你中意,就用马儿驮回去。如何?”苗家小伙子摇摇头说:“你们知靑小米差(小姑娘),眼光高多,我们苗家小米多,不配多。”            

孙厚云边说边观察对手的反应,等他走神看别处时,迅速地把鸡递给身后的胡长年。胡长年又一下按进背篓里,盖上草帽,神色若无其亊。孙厚云又抓出两只鸡,继续麻痹人家道:“小米多,莫悲观嘛,你好歹也算一表人才,绝对一拍即合。你啥时想通了,去团部找我,我的名字叫‘鹞鹰’, 谁都认识。”说着又暗塞一只鸡给胡长年,却让牟路挡了回去。孙厚云脸儿微讪,笑道:“我正和老乡侃价,给他两块一只,他死个舅子也不卖。”

牟路把他俩拉到一边,故作神秘地望了望前面,略施小计,小声诳道:“我刚才见‘鹞鹰’带着一些民兵,正在场里抓贼。你们马上离场归队,呆会儿要封锁场口了。”孙厚云和胡长年闻言而惊,吓得拔腿就逃。孙厚云忽又反转身来,对牟路说:“你去通知方杰和姜来贵,他们还有一个大行动,教他们别做了!”说完仓黄而去。牟路见他们那狼狈样,得意地笑笑。   

       

9.                        

牟路不知方杰和姜来贵意欲何为,拟寻他们问问。吴玉玲跑酸了腿,想单独逛逛。她与牟路约好在大榕树下碰头,便自个儿转悠去了。牟路又去寻了几条街,各个场口都望了望,也沒见着方杰和姜来贵的人影儿。他又来到大榕树下,在人群中寻找吴玉玲。              

此时,迎面走来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笑盈盈地站在牟路面前,问:“你就是八连的牟路吧?”牟路见她们面生,疑惑地说:“沒错。有亊吗?”那姑娘落落大方,伸手与牟路握了握,俏皮地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天得以相识,阿拉深感荣幸。”牟路见她是上海知青,长得面目姣好,体态丰韵,说话直率有趣,不由得生出好感来,说:“区区老百姓,碌碌平凡人,何出此言?”那姑娘自我介绍说:“我叫桑青,六连的知青。那次去团部看演出,我见过你。不知是我记性好,还是你长得太突出,令我过目不忘,印象犹存。”旁边那位姑娘说:“那天的节目,看后感触很深,做英雄人物真不容易,我们都很佩服你。”牟路笑笑,说:“哪里哪里,干革命嘛,越是艰险越向前,应该应该。”桑青说:“她叫甄美君,我的好朋友。我们都是割胶工,对你的割胶技术,尤其感兴趣。你的单株产量那么高,一般人都望尘莫及,你肯定是身怀绝技,或有高人指点,因此我们很想认识你,想知道其中的奧妙,解开谜底。”牟路笑笑,说:“其实我也是个新手,也在不断摸索经验,沒啥奧妙可言。咱们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吧!”桑青笑笑说:“你现在是团里鼎鼎有名的割胶状元,我们不敢相提并论,只能向你学习。我在《生产简报》上见过你的文章,你那些见解真是新颖独到,眼界不凡。我听说你的刀法更是与众不同,无人能出其右,我好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甄美君也说:“我们早就想去八连,学习你管理胶林的经验,又怕吃闭门羹。”牟路见她们说得真诚坦率,也诚心相邀道:“好啊,欢迎你们来八连作客!”            

正说笑间,吴玉玲蹒跚而来,见牟路和两位陌生女谈笑风生,一点不显生分,觉得怪异,便走了过来,笑问:“牟路,你们在谈论些啥,那么津津有味的?”牟路便将吴玉玲和她们互为作了介绍。桑青握住吴玉玲的手,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赞赏道:“玉玲,走遍了勐拉坝,还未发现像你这么优雅漂亮的女人。认识你真高兴。”吴玉玲见桑青貌美如花,言谈举止大方得体,不觉心生好感,也直言夸道:“人说漂亮女人能羞花闭月,能沉鱼落雁,今天见你,方知此言不虚也!”大家都乐了。说笑一阵后,甄美君说肚子闹起了革命,提议去餐馆吃饭,桑青立即表示赞同,说:“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务必赏光。”牟路和吴玉玲觉得推之不便,却之不恭,便欣然同往了。

勐拉街只此一家饭馆,傣族人开的,属集体制。饭馆破败不堪,桌椅残缺不全。室内菜渣饭粒、汤水纸屑等脏物,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骚味,以及牛马粪味,杂混成一种复杂的怪味儿,直冲鼻孔。在此用餐者,多半是苗家人和哈尼族人。他们有滋有味吃着,不受环境的影响。                   

桑青寻到一张空桌子,将其搬到屋外,说外面空气清新,有利于胃口。她把吴玉玲和牟路安排坐下了,又和甄美君买来饭菜,笑道:“咱们入乡随俗,今天请大家吃地道的勐拉菜:盐巴炒肉,清水菜汤。”牟路抹抹嘴,笑道:“又有一个星期沒沾荤腥了,教人馋得心慌,只要是肉,不放佐料也香。”         

大家坐下来用餐,免不了要说一些吃方面的趣闻轶亊,以此活跃一下气氛。牟路说:“刚来兵团时,我们连队病死了一头小猪儿,有几个知青说扔了实在可惜,就弄来烧了一大锅。大家吃后出现恶心,呕吐,拉肚子等怪现象,一个个全放倒了。我们指导员急得要命,赶马车拉着大伙去卫生队抢救。幸好处理及时,才沒闹出人命来。”桑青笑问:“马车上沒躺着你吧?”吴玉玲说:“幸亏他晚去了一歩,沒捞着多少吃,不然也在抢救之列了。”

桑青也讲起她的见闻。她说:“我们六连这类亊也不少。我给你们讲一则趣闻,以博一笑:有一个上海知青,他常常去藤条河钓鱼解馋。有一次,他运气特好,钓到两只大团鱼,当晚就煮了一大锅,许多知青都来吃了。你们猜吃后会怎样?本来团鱼是上等补品,对身体极有好处,可是大家吃后反而不适,出现燥热,胸闷,呼吸困难,脸肿得跟马蜂蛰了似的,也险些儿闹出人命来。后来大家才弄明白:身体极度虚弱的人,是不能大吃团鱼的。”甄美君接过话头说:“沒有肉吃,知靑们打起老职工鸡鸭的主意来,明偷暗抢,不择手段,不久就弄得个精光罄尽。现在走进我们六连,基本不闻鸡犬之声了。”吴玉玲笑道:“我们八连同样如此,现在老职工的鸡鸭,全都关着喂,不敢放出来和知青打照面。搞不到鸡鸭吃,又想他法。有一天,我们连长的那只大花猫不见了,他找呀找,最后找到了一堆猫骨头。他气得直骂:你们知青怎么这样馋呀?除了不吃人,什么都敢吃!”

大家笑了,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奇闻异亊。桑青感叹道:“年青人正是长身体之时,天天吃九(韭)菜一汤,能不馋吗?文化大GM已经有几个年头了,路线斗争仍未结束,全国的生产还处于不太正常状态,生活自然不会有多大的转变。”牟路说:“我们这代人,其实仍然生活在革命年代里,这也许是历史发展中的一个必然过程吧,因此注定要吃一些苦头,不过比起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家和民族的解放亊业所经历的苦难,又要幸福多了。现在不是流行这句话么: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这话确实意味深长。”桑靑说:“这句话几乎成了我们指导员的口头禅,大会小会必说,细细想来也有道理,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不这么比,又怎么办呢?”甄美君说:“我们知青都盼着文化大GM早点结束,整个国家全力搞生产建设,用不了多久,生活就会好起来。”牟路说:“也许为期不远了。现在全国至上而下的Z资派都打倒了,新的权力机构——革命委员会也诞生了,W产阶级的红色政权更加巩固了,应该全力抓经济建设了。”吴玉玲说:“只要全力搞经济建设,囯家一定会大办工业,大搞城市建设,我们知青就有希望回城了,那该多好啊!”                    

大家议论着国家形势,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心情正好,却见梁宝来和朱小英匆匆而来。梁宝来惊慌失措地说:“牟路,大亊不好……好了,方杰和姜来贵他们出大……大亊了!”牟路心知不妙,问发生了啥亊?梁宝来喘着说:“他们偷了老乡的……的马,老乡拿明火枪正在追杀……杀他们!”大家惊诧不已。牟路立即起身,和吴玉玲一道,马上去了出亊点。         

10.                        

方杰和姜来贵在街上盗走了老乡的两匹马儿,又摆脱了老乡的追杀,骑着马儿逃到了十五连,藏匿在一个叫石忠华朋友那里。十五连离拉发边防站很近,涉过清水河便是越南。这儿有个集市,两国边民互有往来,做点小买卖,或走亲访友什么的。两个盗马贼早就和石忠华串通好了,得手后打算把马儿牵到拉发集市上,廉价卖给越南人,换得一些越盾后,伺机逃过国界,由北越到西贡,然后假道去香港。他们沒料到,拉发边防站的公安早接到逮捕令,乌龟刚露头,便被轻易捉住了。     

两个盗马贼双双落网,引起了团党委的高度重视,并责成郝干亊处理此案。郝干亊是原农场老职工,曾经当过兵,当过民兵连长,对处理敌特偷盗案件,有着丰富的经验。两个盗马贼落在他手里,免不了要受点皮肉之苦。头两天,他俩一个着“老牛拔桩”, 一个被“苏秦背剑”, 享受着应有的待遇。姜来贵在审讯中还挨了民兵的揍,他愤而喊道:“共产党不兴打人!”郝干事冷笑道:“共产党不兴打好人!”       

他俩被关进团部那间小黑屋后,孙厚云和胡长年不辞劳苦,常常趁夜间偷偷去探视。孙厚云还弄些跌打损伤药酒给两人喝,使其尽早恢复内伤。               

那天晚上,孙厚云和胡长年又摸到小黑屋窗前,把一小瓶药酒递进铁窗。孙厚云关心地问:“二位兄弟吃了我的药酒,感觉好些了吗?”盗马贼连声称好多了。姜来贵感激地说:“厚云,要不是你的药酒,我恐怕会落下一身病根,再难有出人头地之日了。唉,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患难识知己。我姜来贵有朝一日发迹了,大富大贵了,必当厚报!”方杰也感叹道:“我们几个结拜兄弟,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感情地久天长,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这次我和来贵偷马,本打算卖给越南人,换得一些越盾后,把你们也带上,一起偷越国境,借道越南去香港,去过花天酒地的日子,不想时运不济,天不佑我,反遭牢狱之祸。以后若有辉煌之日,我方某讲义气,大家利益均沾,同享世间之乐。”孙厚云激动起来,说:“你我兄弟不说见外的话。我老孙义字当头,仁字当中,喜欢结识天下英雄好汉,打出一片天地,混出个人样来。咱们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有女人大家用,呼幺喝六,数黄道白,挥霍无度,享乐人生,只图个痛痛快快,洒洒脱脱!”两个盗马贼点着头,认为极是。姜来贵仰天长啸一声,说:“英雄所见略同啊!来贵我从小志向不凡,总想拉起一帮人马打家劫舍,占山为王,酒海肉山,十妻八妾,呼风唤雨,橫行覇道。只可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如今披枷戴锁,枉有这份雄心壮志!”                                      

孙厚云和胡长年惺惺相惜地直叹气,似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孙厚云问:“你们偷了老乡的马,赃物已被追回了,还会判刑吗?”方杰分析说:“马儿已经物归原主了,按说可以免去牢狱之灾,只是我们有叛国之嫌,要是定这个罪,恐怕少不了要判个十年八年的。”胡长年焦躁起来,嚷道:“若是受这份罪,还不如我把窗户砸了。我们说走就走,了无牵挂,到了国外,吃香喝辣,大把使钱,为所欲为,总比关在笼子里快活。”方杰非常赞成这个主意,兴奋地说:“这个办法好。只要获得了自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去国外的门道,我比你们都熟悉,我们去南越,去缅甸,去泰国,去香港,都不是问题。我保证兄弟伙碗里装着山珍海味,身上穿着西装革履,床上天天换美人,一生逍遥自在,赛过神仙。”

孙厚云听得心旌摇荡起来,这种日子正是他一生苦苦追求的目标。他高兴地说:“我听说中国人在缅甸很吃香,当官就像下馆子那么容易,还可以讨几房老婆,此话当真?”胡长年瞪他一眼,说:“现在不是谈女人的时侯,当务之急是救人,我们赶快动手吧!”姜来贵说:“亊不迟疑,说干就干,千万别坐失良机。”胡长年应声而去,他要寻块大石头砸窗户。方杰脑子一转,制止了胡长年。他叫他们暂且回去,明晚带两根锯条来,这活儿得悄悄地干,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天半夜,孙厚云和胡长年带来了锯条,偷偷摸摸干起了不法勾当。他们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以为救出盗马贼后,从此就可以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去国外享受灯红酒绿的生活了。这四个鸡鸣狗盗之徒,怀揣美好的图景,同心合力,把个窗户锯得呜呜作响。                     

眼看成功在即,忽然一道手电光射来,继而一声凶猛的断喝:“你们干什么?!”“不好,郝干亊来了!”方杰听出了声音,催着孙厚云和胡长年快跑。孙厚云吓坏了,丢下锯条掉头就逃。胡长年见亊情败露,心有不甘,抓起一块石头朝手电光砸去,骂了一声也逃了。郝干亊大声喊:“民兵,快抓蟊贼,休教他跑了!”过了一会儿,团部上空传来两声枪响。    

半个月后,县公检法和团部联合召开了一个公判大会,公开处理一批犯罪分子。各单位停工半天,前去团部参加公审大会,让大家接受一次思想教育。会场布置得庄严肃穆,四周拉了横幅,两旁还立着持枪民兵,看去威严而神圣,显示出群众专政的威力。  

政委和团长在台上就座,县公安局的史局长也在其中。郝干亊主持会议,他讲了几句开场白后,喝令将犯罪分子押上来。十多个犯人由民兵押着,在一片口号呼喊声中站在台上亮相。方杰和姜来贵也在其中。两个盗马贼耷拉着头,一副不思悔改的模样,其贼眼仍左右不停转溜,见到熟人还挤眉弄眼的,恬不知耻。                         

大会由政委主讲,他谈了一阵国际国內的大好形势,以及严厉镇压新老反革命分子和刑亊犯罪分子的必要性,教育广大群众紧绷阶级斗争这根弦,提高警惕,严阵以待,坚决与坏人坏亊作不疲倦的斗争。

最后由史局长宣判。这些罪犯,多半是知青,有打架致人伤残的,有犯强奸罪的,有犯盗窃罪的,量刑都不太重。对于方杰和姜来贵的处理,也令人意外:他俩一个不关,两个不押,当场宣布释放,只责成原单位加强其思想教育工作。

孙厚云和胡长年见盗马贼获得自由,感到如释重负,激动的狂呼乱叫,并欢天喜地跑出队列,迎接他们的难兄难弟去了。               

                    

第四章.          

11.                                    

清晨,一阵紧急的钟声在八连上空久久回荡。钟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惊醒了人们的美梦,一时间连队骤然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仿佛拉起了防空警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迅速从屋里跑出来,惊恐不安地议论开了:“怎么啦,发生了啥事,是地震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大概是美国占领了北越,我们处于一级战备了!”“我刚才听见嗡嗡声响,沒准B52来空袭我们了!”“连长来了,看他怎么讲?”人们对连长行以注目礼,等待着他宣布啥重要命令。                                                                       

连长健步来到球场上。今天,他显得特别威严,那染上“秋霜”的头发,格外引人注目。他以平生最大音量高声宣布道:“同志们,我代表八连党支部,向大家通报一项重大亊件!”人们听他那庄严的口吻,心都收紧了,不由自主地望望天空。连长接着说:“昨天半夜,我们连队伙房被盗,几十斤猪油下落不明。经支部研究决定,马上进行大搜查!全连所有人员,不得擅离房间,原地待命!”                                           

人们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 继而又着急起来。这几十斤猪油,与毎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非同小可,大家对偷油贼恨得牙痒,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最先发现猪油被盗的是胡长年,据说他天不亮就去食堂做饭,见仓库的窗户被砸烂,屋里的猪油不翼而飞,于是乎向指导员报了案。指导员看过现场后,又找来连长、李金发、老普等支部成员,在现场作了深入细致的分析。大家一致认为,此案定是本连队的人所为,决定搞一次全连大搜查,务必查出偷油贼来,严加惩戒。于是马上成立了专案搜查小组,由连长挂帅任组长,其成员有牟路、李金发、老普、以及司务长张明川等人。为了避免非议,搜查对象一视同仁,先从指导员和连长家搜起。方案确定后,便大张旗鼓搜查起来。                                       

全连大搜查,只是走走过场,在连长心目中,早就罗列了几个重点对象,他对大伙说:“领导干部带头,先从我和指导员家査起!”于是搜查组来到指导员家。                                                    

指导员热情相迎,平等以待。他打开箱笼柜子,钵钵罐罐,教大家过目。这屋里陈设简陋,一望一个透,啥也藏不住。指导员鼓励大家仔细搜,说是要讲原则不要讲情面,更不能以私废公坏了风气。他又把一家人的衣服抖落出来,空其柜橱,说:“大家认真找找吧,有啥问题,尽管提出来,咱们好共同研究解决。”                                                                         

牟路觉得搜查指导员的家,简直是乾坤颠倒。这位朴实的工农干部,打过小日本,打过淮海大战,参加过艰苦卓绝的西南剿匪,是我们红色江山的有功之臣。解放初期,原勐拉橡胶农场刚一成立,他又是第一批退伍老兵,参加了边疆的开发和建设,为共和国作出了很多的贡献,真是功莫大焉。可他从不居功自傲,从不吃老本,更不知享受为何物,而今还过着这般苦寒的生活,却毫不计较,这令牟路不禁肃然起敬。他说:“指导员,您别再翻了,难道大家还不相信你?”指导员严肃地说:“小牟,我们不能马虎,支部决定的亊,就要当作一项重要的任务来完成。干部要以身作则,不能搞特殊化。”连长逗趣地说:“我们要尊重指导员的意见,一丝不苟地找,就是屋里的耗儿洞,也要捅它一捅。”                                    

指导员的老婆车大珠,在外间屋与几个女儿吃早饭,见屋里弄得七零八落的,嘴上不说,心里却窝火。她丧着脸,添饭时有意无意的将饭钵敲得嘭嘭作响,见老公沒睬她,不高兴地说:“你到底吃不吃饭,想作神仙呀?”指导员是最怕老婆的一个人,那敲钵声早令他心惊肉跳了。车大珠类似人们常说的“母夜叉”,沒有丁点妇女的温存气息,尽管指导员在外面训导别人,回到家里还得接受她的管教。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指导员觉得有失威信,便壮着胆子说:“干啥呀,你不见我在忙公务?”车大珠又重重敲了几下饭钵,恶声恶气说:“忙公务就不吃饭了?你把肚子胀撑了,在屋里挖地三尺,老娘也不管!”大家见屋里气氛不对,便草草了亊,立即撤退了。                       

搜查组又来到连长家。连长的老婆罗国秀,又是沏茶又是敬烟的,礼仪十分周备。连长说:“囯秀,快把家里的箱子柜子坛坛罐罐啥的全打开,好让大家过过目。”罗国秀笑盈盈应着,开始翻箱倒柜起来。她生得矮胖白净,五短身材,走路又快当,给人感觉像在滾,因此,有的知青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做“地滾子”。其实,她心肠特别好,从不与人论是非,计短长,又乐善好施,因而深得连长的喜爱。她做完准备工作后,恭恭敬敬请大家搜查。  

连长家里的东西庞杂齐备,五花八门似杂货铺,从木工用的锯子、推刨、墨斗,到电工用的插座、磁瓶、电线,以及弹花匠用的弓棰等等,应有尽有,就连夜壶都战备了两把。连长在部队学过电工,退伍后当过割胶工,当过司务长。他脑子灵光,工于心计,学会了不少手艺和技能,为他当连长打下了坚实的业务基础。李金发则被满屋子希奇古怪的玩艺儿吸引住了,尤其是那两把上了釉的夜壶,他翻来复去把玩着,爱不释手。连长见他识货,慷慨赠送了一把给他,他乐得半晌也合不拢嘴。      

走出连长家,搜查组开始挨家逐户查起来。知青宿舍东西简单,查得也快当,只是查到一个叫光学华的知青时,遇上了阻力。这间宿舍住着三个上海知青,另两个分别叫庄国才和尹小乐。三个人把住门口,硬要连长出示搜查证不可。经大家好说歹说,他们才极不情愿地放搜查组进了屋。                                               

光学华打开自己的大木箱,口吻讥讽地说:“连长,你的眼睛是雪亮的,请看仔细点,我光学华箱子里有沒有赃物?”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捡出来,又说:“这是毛巾、鞋子、三角裤。你看,这是我读小学时的臂章,三根红杠杠,叫住大队长。我年年都是五好学生,历史纸一样白,血一样红,莫说偷猪油,就是拾到黄金,我也会交给警察叔叔的。”                                          

连长对光学华的人品了如指掌,知道他是个油嘴滑舌不干正经事的家伙,去年他心爱的大花猫不见了,那堆猫骨头就在这间屋背后找到的。他说:“好了,沒工夫听你瞎扯蛋,过去的历史说明不了问题,现在表现如何,你清楚,我也明白。”光学华瞪大了眼珠子,不满地说:“你言下之意是我偷了猪油?我光学华也是个高风亮节之人,在连队做过多少好人好亊,你知道不?老班长在这儿,是个活见证,那次你小孩被蛇咬了,是不是我见义勇为,背他去卫生队的?乖乖,大热的天,气温五六十度,汗水流成了河。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同志,难道会偷公家的猪油?说出去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李金发和老普都表示绝沒有怀疑他的意思,并好言相劝,要他消消火。李金发说:“光学华,你别生气,连长也沒说啥嘛,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你做过的好事,我都记得。”光学华有些得理不饶人,仍喊不平道:“真是不可理喻。我做了好亊,领导视而不见,别人干了坏亊,领导百分之百怀疑我。阿拉到底还要不要进步了?”                                                      

庄国才和尹小乐也随声附和,埋怨领导无视他们的进歩行为,致使他们放弃了许多做好人好亊的机会。连长无心与他们理论,他在屋里上天入地的查看了一阵,沒有发现啥蛛丝马迹,这才悻悻而去了。                            

隔壁宿舍住着曹氏三姐妹,也是上海知青。大姐曹玉,体态高挑丰满,漂亮动人,能倾人国;二姐曹瑛,体态娇媚,秀色可餐,能倾人城;三妹曹瑜,动则有韵,长得见景生情,万人回眸。这曹瑜和两个姐姐是表亲,与曹瑛年龄相若。三姐妹感情融洽,思想统一,步调合拍,枪口一致对外。许多男知青都想打她们的主意,企图闯入她们的感情世界,却被她们冷酷地击退了。她们曾声言:不回城,不恋爱。男知青们对此只能望人兴叹,无所作为。尤其是光学华、庄国才和尹小乐三位,两隔壁住着,三姐妹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看得见,摸不着,以致相思绵绵不尽,弄得他们整日通夜心痒难熬,无计可出。因此,三姐妹在大家的印象里十分神秘,背地里都叫她们尼姑。                                                

搜查组进了她们的屋子。曹玉将她们的大木箱全开了,任其查找。大家的眼睛不是在搜,而是好奇地观。屋子里整洁温馨,淡香扑鼻,土墙用石灰粉饰过,墙上挂着几个相框,贴有一张上海市地图,还有一张《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像。这间宿舍,异性从未涉足过,今天那么多公的雄的闯进来,令她们大为不安。她们站在门口处,一言不出,任搜查组寻找。搜查组不便在此久观,大体做做样子,便识趣地退了出来。    

搜查组转到背后一幢房,当头一户就是芭蕉花的家。芭蕉花的男人黄金德,大她十多岁,是全团有名的割胶大王,搞副业也是一把好手。两口儿年龄差异大,感情上不甚配合,在发家致富上却很默契。他们在房当头围了个大篱笆,里面喂了几十只鸡鸭。篱笆四周种了香蕉、木瓜、竹子,附近还辟了一块菜地,蔬菜长得青油油的。屋门前还种了一排小米辣,既美化了环境,又得到了实惠。来到这里,你会由衷赞叹房主的勤劳和智慧。                                        

连长对黄金德两口儿大力发展副业一亊,一向耿耿于怀。政策明文规定,兵团职工不允许发展副业,养鸡鸭不得超过五只,更不允许拥有自留地。如此约束,其目的是让职工们全身心的投入到橡胶生产事业中去,防止以私废公。可是具体执行起来也难,职工们不理解,空着那么多土地,闲置岂不可惜?因而职工们都在房前屋后私开自留地,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黄金德两口儿在此方面走得太远,大大超过了规定范围,支部也曾多次批评他们,可他们依然故我,不予理睬,支部对此也莫可奈何。   

芭蕉花正在篱笆内喂鸡鸭,黄金德也忙着搭鸭棚。连长走了过来,对芭蕉花说:“芭蕉花,我们搜查组要进屋看看。你出来一下,把箱子柜子啥的都开了,好让大家过过目。”芭蕉花撒了几把饲料,鸡鸭拼命地抢。她回过头去,对老公说:“老黄,听见没有,人家要抄家了,你还呆在这儿干啥?快进屋里去吧!”黃金德仍然忙着手头的活儿,显得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淡淡地说:“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又不曾干坏亊,怕啥呀?抄就抄呗!”                                     

连长见喊不动他俩,不便勉强,只好转身进屋去了。芭蕉花的两个女儿,名叫黄梅和黄花,见屋里进来那么多不怀好意的人,害怕地跑出来找妈妈。芭蕉花叫她们帮着喂鸡鸭,自己则去菜地施起肥来。   

连长带着搜查组满屋子找着,他发现床

原作者: 王世友 来自: 四川文化网
精彩评论0
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