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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建中散文诗:诗国的月亮

热度 1已有 937 次阅读2015-12-24 13:27 散文诗, 汪建中

1、《上弦月·下弦月》

 

如果把月亮切成两瓣,上弦月该是唐朝的,下弦月当是宋朝的。

其实,不是如果,月亮本就该切为两瓣,大唐当之无愧要抱得上弦月,大宋理所当然要摘走下弦月。

那些零零碎碎洒落在山水间的月光,就让元、明、清三朝去瓜分好了。

大唐的上弦月当然是在笑,银铃铃的笑声,爽朗而灿烂,笑出那么多傲岸的诗魂、不朽的诗句。随便摘取一缕诗魂,随便置于什么样的角落,都足以能照亮这个千古诗国,无人敢怠慢,无人敢轻薄。

大宋的下弦月自然是在哭,尤其在南宋,这弯下弦月悬浮在西子湖上,孤零零的,冷清清的,它撇着弯弯的嘴角,哭得那么伤感,那么无助,挂在嘴角上的两行眼泪,一行流给沦丧的北国,一行流给崖山的残阳。

因此,从下弦月嘴里吟出的海量宋词,大多凄凄惨惨,又悲悲戚戚。

诗国的月亮,大致可以这样分配,唐诗与宋词,是用月光酿成的珠贝,一个喜洋洋,一个悲戚戚,交织出诗国的面目,又提花出诗句的质地。

无论走向天涯,还是走向海角,最是走不出的,是大唐的下弦月,是大宋的下弦月。

在唐诗宋词的平平仄仄里,镶满了月华,嵌满了银辉。因此,今生注定要在悲喜交集中,回望我不朽的诗国。

 

 

2、《梦中的圆月是句号》

 

把唐朝的上弦月和宋朝的下弦月,合并在一起,那就是一轮圆月。

然而,唐宋的诗人们没有一个知道月亮还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妹妹,这个妹妹,美丽而顽皮,她喜欢弓箭和猎犬,驾着银色的战车,驰骋在无垠的天空,银铃铃的车轱辘声,撒满了山岗和原野。

唐宋的诗人们,在嫦娥和吴刚的背影里,就用月亮画了个句号。这个句号那么圆,圆圆地成了唐诗宋词里难以修补的缺。后人说,这却是一种残缺美。

中国的月亮当然很美,不仅美得夜夜笙歌、红袖翻飞,还美成了李白的月照金樽,美成了苏轼的千里婵娟,以及张若虚的春江花月……

今夜,我躺在草坪上仰望圆月,无垠的幽蓝中,她成了天空这部无字之书的句号,孤零零地圆着,远处那些稀疏的星星,是这部无字之书里的点点逗号。

夜空过分深邃,过分迷离,我尽其一生也未必能读懂。我只能在星星的逗号间寻寻觅觅,只能在圆月的句号下,遥遥地闻一闻李白的酒香,或是猜测一下欧阳修在人约黄昏后会做些什么?

李白的月光美酒真的很香,他的酒香已经被圆月画了句号,定格在大唐最后一个夜晚。

欧阳修相约的那个人,在黄昏后,也许正月上心头,也许又下了心头。

而我躺在草坪上,全身洒满唐朝和宋朝的月光。循着这片被诗句发酵的异常纯净的月光,我站起来,爬上山岗,只因太矮太矮,我怎么也够不着那轮月亮……

 

 

3、《无处躲避的月亮》

 

走遍东南西北中后,我感觉世界像是一座装满镜子的屋子,到处悬挂着唐朝的月亮,到处映射着宋朝的月光。

是的,无处躲避。我走,月亮也走,我停,月亮也停,无论是天涯与海角。

好想在这轮月亮之外寻找到另一轮属于我的月亮,好想把属于我的月亮也酿成一壶最醇美的桂花酒,或者,把她打扮成太阳神阿波罗的小妹,与她一道乘坐着战车,在高天厚地间绝尘而去……

可是,在这个装满镜子的世界里,我真的是无处躲避,真的是难以躲避。

唐朝的上弦月,宋朝的下弦月,就这么把我裹卷,就这么把我夹持。而且,还裹卷尽了我的天空与大地。

我躲进峨眉山,但是峨眉山上挂着的是李白的月亮……

我藏进松林里,可是松树林里照耀的是王维的月亮……

我乘一叶轻舟远去,但船头挂着的是张继的月亮……

我走进大漠荒野,而那里铺满的是李贺与王昌龄的月亮……

我甚至躲进楼台与庭院,但里面全是苏轼的月亮……

我由此沮丧得蒙头大睡,可是床前洒落的居然还是李白的月光……

我无处躲避!我难以躲避!

那轮属于我的月亮,今生今世也无处寻找,难以寻找!

每个夜晚,我都被唐宋的月亮照着,投下的身影,浸透了大唐的意象,沾满了两宋的情韵。

既然无处逃避,那就让唐宋的月光,照亮我心灵深处的歌声!

照亮我的歌声,我就用我的嗓子,唱响上弦月的喜乐,低吟下弦月的忧伤……

 

 

4、《我不会在月光里老去》

 

牙牙学语时,我沐浴在李白老成的月光里。

人到中年后,我沐浴在李白饱满的月光里。

将来到了耄耋之年,我沐浴在李白童贞的月光里。

在这样的月光里,我不曾年幼过,也不会老去,永远如李白的月光,在庭前的挂花树间弥漫着银亮亮的酒香。

这月光酿成的酒香,醉倒过千年的中国,醉倒过新人,也醉倒过旧人,还会醉倒无数来者。

因此,酒月醉故国,人间满月光。

活在诗国的月亮里真好,烦心了,有诗酒解愁;喜乐了,有月酒助兴;而醉得一塌糊涂时,有月桂醒酒,或者,干脆就躺在嫦娥的帐帷里做个好梦……

被唐宋的月光照耀过的华夏有福了!

被上弦月和下弦月酿成的美酒醉过的中国人有福了!

只要唐宋的月亮不会老去,我肯定就不会老去,而你,也肯定不会老去。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们的举手投足或精神气质,都挥洒着大唐的诗意,也充满着大宋的儒雅。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老了,我会把李白的月亮挂在窗前,我会把苏轼的月亮挂在檐角,我还会把张继的月亮挂在船头,然后,拿出洞箫,与对岸的玉人遥相呼应,让缠绕的箫声与月华,弥漫在春江上、回响在沙洲间。或者,依着栏杆,沐着夜风,让苏轼的月光照亮我和我身后的亭台与楼阁……

但是,在这样的月光中,我真的不会老去,不会!因为,李白告诉我说: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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