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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年:安抚龙卷风

作者:四川文化网 | 时间:2016-11-13 13:38:21 | 阅读:627| 显示全部楼层
安抚龙卷风

我感觉活着,总是像自然的暴乱。
早班路上总能在缤纷的红绿灯
闻到鲜活的车祸
无数蚁居的人类将命运两栖在陆地荒凉的河岸。
海啸蜂拥的人群中心,一头摔倒的火山像一座竦峙的黎明。
救护车辆是送葬队伍,鼻梁上的月光。
这命运复杂的地质构造:地震、塌方……
这无可饶恕的,我们在夜晚宽恕
我见过少女体内汹涌的泥石流,见过她们
沦陷的地表。折痕。暗河中猩红的月亮
见过所有离异的春风,这些
地质灾害。是她们隧道里经历的一些列车与另一些列车
胃疾、相思、死亡、诗歌
是里面最沉寂的木质结构。爱我的人只是木纹中的一枚
环环相扣的命运中,我爱的人
更多的是温驯的沙尘暴,哽咽在
我近十八岁的喉头(它除了阅读诗歌,被迫说谎,更多的意义
是重复你的名字)而我,一直
扮演一场龙卷风,该多狂躁,就多绝望地
卧在月光的胴体下


头发


我的头发属于过不同的头绳:藤蔓、鲜血、夜晚
更多的是选择黑色(仿佛为了隐藏枷锁)
它被绑成河流、木块、铁丝
很多时候甚至是一块
从我体内取出的钢板(它掩饰着我们
头顶所经历的弹孔,铁屑的来历
偶尔被误以为积垢)它遭受过
不同程度的抚摩,出于怜悯、爱抚、前戏,或自我防卫
它像伤害的一种,像因力量断裂的
情人。它像伤害的分支,因分娩
流血的河岸(那块硕大的礁石,一直被粉饼雕琢,
迎合举枪人的口味
它最后的苍白,仿佛欲望的肾虚)


船上


这是老旧的码头,我带着一只忧愁的行李箱
(像一些带上妻子和女儿的男人,或者
带上孩子或者心事的女人)
我不知道船外的人要如何经过这一生
沿路的路况,我无法完整转述给别人
在这趟船上,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们有的要发展成我以后的过客、同事、领导、情人
此刻他们拥有打量我的权利,猜测我的故乡
三围,以及婚恋状况
在他们丰沛的遐想里,我不知出处的鄙夷
就像同性癖者(这依然无法阻止他们的想象)
到现在,路过了八九个小村落,三四个小镇
山坡上的青椒变成丝瓜(我的隔壁变成女人,她的身材可餐)
许多少女一晃而过,我们还在船上

机会


“给你个机会回到过去
你愿意做些什么?”

他思忖着,铁铐像胸前的长命锁。
他试图交叉双手,最后发现无法完成
(这使他显得有些迟钝)
“如果可以……
我不会这么简单地杀掉他,或者
处理掉所有的证据
……
重新选择一下逃跑路线
最好
在夜里行动……”(又思忖了几分钟,
望向另一座监牢)

“回到提问以前
堵掉你的嘴”



炭火

每一处都是黑暗的,不信你
轻靠在
我坚实的峭壁上,松垮的石头垂下来。

它们咯吱作响,逼仄的眼睑
直视曲折的苍穹,断裂的样子,像面色发灰的炭火

一层接一层地掉落,破茧而出的是更多
缠绕的北方
而它们经历的冬天,在奶奶摇动的雕花破床上

重新充盈着阳光下,这些荒凉茫茫一片,在飞絮
扩大的堤岸。没有出路也没有尽头,只有一枚
永无宁日的夕阳,怀揣深不可测的小悲伤

我们围坐在圆桌上,不顾沿海的小东西在煤屑上
暴露自己干涸的经络。我们看着它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
腹背受敌,又努力

在死亡中隐忍这副死状
像极了我们大部分人喧闹而又沉默
的一生。只是那些铁锈,一直掉,一直


错误

我已在人世犯了相应的错误,无视父亲的老去
选择不负责任地生长,背叛过异乡
辜负过街灯、闹市和亲吻,无视低沉的草根
和林立的墓碑

我曾信赖为数不多的爱情,是你空荡荡的枝干
不堪重负地摊开,曾交叠北方问候的雁群
流动的浪朵上臃肿的潮汐
曾掩饰明亮干净的刀刃


我曾经放任春天与野草苟合,在针形的叶片上
悬挂浑圆的花朵
因此遮蔽野蚂蚁的归路
因此向自然犯罪,把温驯的动植物
在餐桌上一一

灭口,对它们的尸体咬牙切齿直到它们暴露出致命的咸分
在通往腹地的路上,我再次产生幻觉:
啊,我是洁白而明亮的姑娘(用来禁止谎言的那根手指
一直正对刀口)

她和他


他看不到她眼睛里的昏暗,她的肉体
已被光阴的谣言拱手相送。这雨坠落是

不留余地的心痛,绵延起伏
行走在雨中,就是行走
在一阵心痛里,他们

就是对峙的,灰蒙蒙的两棵,树
“活着毕竟是为了死亡的
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不停发展陌生

的相认
也并没有错”


“至少激昂的痛感,好过麻木的欢笑
那些扑簌而落的女人
也都爱过风速,和变短的高空


流水大错特错的前半生,墙壁眼中只有交换的杯盏
倒影像一片悲伤的耳鸣。
她在望向他的目光中再次丢失鼓膜。
她隔着光阴被抚摸着
失聪的耳朵。


撞击

夜幕总是熟练地剥开她的花瓣,她想到初潮

不由得叫了两声。吓溃经久封闭的火山
不能忠于内心,我们至少要忠于身体

手指的进退维谷,这些年她也一样面对过:
试卷上不经意多出的一处标点、陌生的旅店
和男人

在行事以后也从来没获得过谅解,也一样
敞开乳房
告诉世界,她所怀揣的欲望和空洞。把
失意的日子带到陌生的床榻,把故乡睡成

一座衰老的旅社。这迷人的河流,飞溅着逶迤的浪花
落花们一丝不挂地在上面游泳,把嘴唇和手掌都
探进水面。这些年
男人们像四季的柏木,开而又谢败而复兴

最后用作棺材。她的丈夫已不再是,可以用夜晚教训她的
青壮年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新鲜,她还是周而复始地流血
做爱,乳房变得松软蓬大,可以
居住三三两两的男人。即便每一寸土地
都住进了萎靡的月晕

高举

戈壁与响尾蛇的颤抖
我弯曲的,噤声的食指。一个顶天立地

的手势。矮树举起了天空,无数闪耀的星辰

贴近村庄的荒山,蚯蚓的父辈藏于大山
的盆骨。匍匐进黄昏没有底部的深渊
曙光永远,比青铜上暗黑的铁锈更为遥远


荒野的斑纹!棕榈叶上酣睡的落红,
采撷你姗姗来迟的湖泊。

你的灵魂被过去追溯,失去辩解的嘴唇
骨灰在趋于柔软的路上,直视狭长的自留地


向所有兄弟姐妹的故乡和坟墓,举起
由盛至衰的哀思,像最后一行
诗歌的底页
它们曾经不卑不亢地苟且人世


与狼牙和烈焰握手,看不胜寒风的太阳每一天
都要把自己雪藏一次


远方

漠视发霉的谷堆孕育出新的谷堆,所幸月光的垂首
只是濒临死亡的阴影。我将纵容所有欠收之年的良田、越来越瘦削

的山峰,荒草中日复
湍急的水域。会有越来越多炽热的蛮夷
渴望我的温床,渴望我石刻中凹陷的壁垒
渴望我未经践踏的月银,他们携带匕首。意在
攀附更高的险峰

“放过它吧,那未被蹂躏的挺拔
正在腐烂的桑果正在流淌正在漆黑
归属地是哪里?那未被

洞穿的黑暗,何处是它
遥远的远方的远方的出口,而那个提问的人
身体上为什么没有答案”

直到他们疲惫地伏在我幽暗的锁骨,指认出
汹涌而疲软的麦浪
他们抚摸我空洞的修辞
像另一具挺拔的胡杨。


明亮的夜晚

鸦背上的夕阳是白色的,
正如你所见村庄上
病态的老妪。
高处的:山坡。杏树。
我的假睫毛。荒草掩映两座
村庄的乳房,
月光里,蝙蝠的舌头是一只卷尺,
杀死了我的外祖母,
一个善良的老女人。
这些高处的,还有我的外祖父。
我为他带来了两枝绣球,
这个晚上我记得格外清楚。

光阴暴雨如注

天空倾倒泪水,城市流产在灌木丛中
死寂的丰盈的不着边际的,突兀的平整的
杂草丛生的死亡
哽断在夜晚的喉头,苦涩的
昨夜无风,昨夜无风,而昨夜
呼啸,光阴暴雨如注
总有变淡的光,不停染黄我们的影子
总有一些虚无的颤抖,在酒杯底层
唤醒深眠中敲碎梦魇的蝴蝶,它见过
最精致空荡的花园
在水潭中心,放弃自己痉挛的孤独

我的胸中再也抠不住出闪耀的火焰

四季疾驰而过,荒芜扳倒荒芜的胸膛
我们能辨识的春
像一口良药苦口的深井,我怀揣这两口深井
在昨夜失明
沙哑的歌声透过繁忙的街市
透过干涸而枯竭的热望,到达耳畔
我的嘴唇是雪花一片
亲吻我你就成为冬天
我的胸中再也抠不出闪耀的火焰
我的眼眶也等于流不出白银的月亮
已藏掖了不同程度的顽疾和阴影
只有这越来越寒冷的星星
替我滚出那突突的热流


啼哭的火焰

过往重新过往,崭新崭新
啼哭的火焰照亮我们的面庞
啼哭的火焰将我们安抚


它们正在失眠

是你怀中扑倒的火焰,荒芜的飞絮吹过额上的草原
你原本以雨水杜撰的悲伤,都以荒置
在火中
我们不去救命,不喊救命
你是黑暗底下,未被翻出的地面,
我的温暖,也是我的痛苦。
(你站在那里过,并且在迟疑中
肯定了它的峭壁林立)
我们不为爱做任何动词(所有的挣扎都是
沉寂的陈辞
你的抚摸中如果有雷鸣,那也应有积水
你的抚摸中如果有生机,那也应有诗歌
如果你中有我,那么必然我中有你)
你所爱的所抚摸的
它们正在失眠,像你湿冷的森林
正被鹅毛大雪覆盖过去
正在活着和醒来

落日拂来燎原的大火

你曾度过我最美好的年华,
是虚构的

你在黎明前翻阅山色,目睹我空洞的人间
遇见飞絮,游鱼
隐于芦苇荡的野鸭子

你是春风、夏风、秋风、冬风
穿越我,又一去无返

出没的苍耳,不要把旅途寄予
给正值夜归的兔子
我想提醒游荡的鬼魂,渐升
的寒潮。任凭落叶,使劲地吹奏

我们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我看到枯树们相视多年却又无言以对

它们伸出的干燥的手臂,越来越接近厨房的柴薪
桃花已更替了新的枝蔓,日落拂来
燎原的大火

正在淹没你,也淹没我的途中





远近

此处空山静寂,人去楼空
石头是密集的,遁世的菩提

每一寸河流每一枚树木每一朵灵魂
都在接受尘埃遥远而漫长的斧正

只有坟墓,越挨越近


苏醒

在祖父的花园里,我们
向鹦鹉学习虚构
块状的面包房屋成群地堆砌,白果树下
蚂蚁正在呼救
风筝已翻过千万的高山和你口中的
象征词汇。
我从黎明开始创造诗歌……海面跳跃的蛋壳
返回日出的砧板上。

光影赋(组诗)



1

鸟鸣让树叶红透,漫进黄昏
就织出灰色的剪影。黑色的
剪影中,我们捞月
留下两手空空的果核
穿越狭长的巷道,昏黄的灯光

被分隔于墙内。芭蕉催熟了,鸣蝉肿胀的乳房
在一只蛱蝶的羽翼之后
扑张,合拢,以及光影下
再生的光影。

2

日光中,我们偷盗阴影的一部分
微风掠过树枝重叠的高塔。驱逐影子
如同夸父逐日
落日走得更慢,季节便肝肠寸断,一棵梨树衰老
枯竭于壁虎的暗斑之上。
不断放暖的石子,在一蓬秋草中隐身
它的影子,被匣于阴影之内。

3

光在黑暗中显著。
炉底酣睡的炭,导致水分流失。
囊括一切,无限集。万物归于尘埃
尘埃消弭于何处?如是光的结尾,暗是光的一部分。
——开始?
我站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怎样
都像是对自己的反问

4

她是个抬影子的人。
她瘦弱,有孱弱的影子。
她把一切都习惯,于是一切
走向陌生。
她有很多致命弱点:良善、畏光、谦卑
如果比喻,我会把她当作
影子的喻体。
她不能一直被比喻。
也不能,一直成为孱弱的最高级。

5

因为素描,我开始厌恶美术
并厌恶色彩
我厌恶白与黑,就像厌恶荒坡和摔死的酒鬼
送葬比嫁娶浩荡的队伍,和下葬时抬棺材的脚夫
门上的符咒、鸡毛,面如石膏的逝者
他们的抚恤金,和用来尽忠的孝服
在我灰色的笔下,无法承担
明与暗中,总有一个影子。试图对悲痛持以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