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卜堂 | 月满昆仑意深深 洒向人间都是情——在屈全绳新著《月满昆仑》研讨会上的发言

吴振西先生在研讨会上发言

　　屈全绳将军《月满昆仑》这本散文集子里的不少文章我都曾在《云卜堂》原创平台上拜读过，这次出版的样书，又有幸先读为快。我想，要读懂一本书不难，要透过书里的文字读懂作者的内心世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与全绳将军是老朋友，知人知心，今天就斗胆不揣浅陋，谈点自己的学习体会。

　　我的发言讲三点：一是作者内心的语言之美；二是作者内心的情感之美；三是作者内心的大爱之美。

　　将军是位驰骋疆场，晴耕雨读，道德文章扬天下的作家、诗人、学者。他为人平朴，内心旷达。他文学语言的成功与他个人的品格学养都是有口皆碑的。他动笔不摆架式，行文没有俗套、没有官腔、没有说教，总是以其平易近人的笔调，写风俗、读文化、忆旧闻、述掌故、家乡情、部队事，无所不涉，在追忆述说中，让读者深深感到那份与故友促膝谈心式的真挚与亲切。

　　作者的诗歌，散文我读过不少，总体的感觉都是一个“淡”字。他善于将写景与抒情天衣无缝地衔接起来，创造出情景交融的美妙意境。荷塘上，月色下，种种事物，色彩是多样的，情态也各不相同，但紧紧都扣住一个“淡”字的韵味，“淡淡的月光、薄薄的云，隐隐约约的远山、微微的风”......这些都是轻淡的精致的美。因为作者的内心源发于“淡”，所以说不上是苦是乐，其中有追忆、有惆怅、有留迹、有惋惜，在微苦中实有甜美在，真正做到了文如其人，匠心独运，以匠写心，渐入化境。

　　作者的文学语言沉定简洁，看起来平静如水，无阴无晴，其实平静不是贫乏，阴晴隐在其中，经过漂洗过的苦心经营的朴素中，有着本色的绚烂与华丽，干净明晰的语言在作者的笔下迸发出巨大的表现力。有时明净的有些冷，但由于渗入机智与诙谐，便平添几分灵动之气，因而使静穆严肃的语言自有生机，安静而不古板，活泼而不浮动，静中有动，动还是静，在引经据典，谈天说地中有着沉着老辣，雍容优雅的气派，锋芒内敛后的不动声色，有种静穆超然的中和之美。

　　全绳先生内心追求的是一种思想的审美和谐与生命的真切感悟，以及对人生真理和艺术真谛的执着追求，即“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只有“无私于轻重，不计于得失”，才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因此，他的文章没有结构的苦心经营，也不追求题旨上的玄奥与深奇，平淡质朴，娓娓道来，如话家常。他的写作过程都是紧紧贴着人物，用自己的心去创造，创造的是真境界，写出的是真感情。

　　全绳先生戎马一生，足迹大江南北，他的文学语言兼具南北神韵，畅通古今脉络，才气、学识与神妙的文字功夫自有一种超越古今的旷达和怡然之美，他不论抒事状物，无不传神动人，读他的诗文，如听柔和婉转的轻音乐，又如欣赏玲珑剔透的象牙雕，总是使读者领受一种与众不同的无穷趣味。

　　典丽精工的语言锤炼，使全绳先生的文章具有不同凡响的气势和艺术感染力。他的语言时而追求水一样的清澈和透明，时而追求一种潮一般的澎湃和诗意，时而又如高山流水，叮咚有声，扬扬洒洒，使生命的体验和感悟在一种哲理的语境中栖身，深厚质朴，这显然是作者襟怀、胆识、气度与生命的自然流露。他善于擷取生活中的片段，编织在自己的感情波澜之中，凭借敏锐的眼力和缜密的情思，把内在的深情与物外的融发溶化在一起，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给读者以无尽的崇高享受。

　　读完全绳先生《月满昆仑》这本书，你可以清晰地窥探到他的内心深处是执着地守望在边防，在故乡，在家园，在自己心底地那份情感。

　　读完《清明忆父》《中秋忆母》，让人潸然泪下。我们这些当兵的人像所有做儿女的人一样，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养大，却没有机会看着、守着他们走向年迈。父母将一切困苦揽入怀中，却只留给我们那个永远的背影，这份心酸正是才下眉梢，却上心头。《回忆五毛钱》一文讲的是当年尚读中学时的青年屈全绳，有一次饿了一天肚子，将身上仅有的五毛钱买了点红薯准备充饥，当他看到路边有两位饿得直向奶奶哭喊的小朋友时，便毅然决然地将红薯全部送给了这两位小朋友，自己却拖着已经饿得走不动的双腿，深夜一进家门，便厥然晕倒在地。此时此景，谁能不为之痛心动容。这五毛钱太高贵了，真可谓“五毛钱，值千金，千金难买菩提心”；读完《长亭一曲路三千》《道德文章谁为继》，你会深切地感受到他对前辈大师的道德文章的深深仰慕之情；读完《缘何春花秋烂漫》《青岛赏月》《金秋桂花格外香》，你能体会到他内心深处的春花秋月是多么的清澄与芬芳。古人云“功夫在诗外”，比月光更美的是诗意般的生活，一个能在月光里闻见花香的人，一定是能把心上所有美好的涓滴意念汇成歌的浪漫诗人，仿佛让读者走进一段童话里。

　　在《春之韵》里，全绳先生是在与花与鸟对话，“听鸟说甚，问花笑谁”？在他如此禅意般的情怀里，我又似乎感觉到他内心的一丝难以言表的孤独。国学大师季羡林老先生说“孤独是生命圆满的开始”“宁可孤独，也不庸俗”。古语也云：“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何谓“不俗”？何又为“多情”？我以为，没有入世的清醒，就没有出世的飘逸。将军身在高位，能超世俗喧嚣，不慕虚荣，不羁名利，自带超然飘洒的仙风，这就是“不俗”。身在风尘，情系大众，无贵无贱，以乐拔苦，这就是“多情”。我是很欣赏全绳先生这种孤独的，淡淡的生活很纯，淡淡的友谊很真，淡淡的微笑很甜，淡淡的孤独很美，孤独宁静心亦醉。

　　全绳先生的文章犹如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而不是江边的枯藤老树昏鸦。他写自己人生经历的“苦”，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悲催，他说自己的“忧”，但色彩并不黯然。他几次大难不死，甚至曾遭过小人的暗算，但却无丝毫愤然之怒。当他用这温润之笔说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拥有这不枝不蔓的冷静与坦然，比那些声泪俱下的牢骚满腹，更具张力，更发人深醒。悲伤或是高兴，逆境或是顺境，在他的内心终究都沉淀为一种清蕴与淡然。

　　全绳先生拥有广博的知识库藏和深厚的文学艺术修养。他对文学，哲学，历史，美学都谙熟于胸，并且面对世界文明的新挑战，世济其美，兼容并蓄。他把各种美的踪迹，润物细无声般的融进到自然、人生、社会的各个美的具体形象里，从而增强了文章的光辉与闪烁，所呈现出的华章，就象一段欢愉的生活嵌在朴素而优美的旋律中的歌唱一样，让人迷恋不已。他创作的歌词已出专辑并成功地举办了大型个人歌词创作音乐会。他创作的50多首歌词，大多是由名家谱曲，名人演唱。其中有由郑绪岚、阎维文、王宏伟、雷佳、泽旺多吉、郭瓦等人演唱的《哈达》《咏竹》《黄河长江》《幸福洒满青藏高原》《我两的爱没有边边》等，皆成为当代经典广为流传。其中，由邓晓岗谱曲、郑绪岚演唱的《咏竹》被中国音乐学院列为博士生教材。更让人惊奇的是他对佛学、金铜佛象与藏汉文化的交融以及古老的巫学都有非常深入的研究。我读过他为一部电视剧所写的题为《佛境》的长歌，歌词里所包含的诗意、画境、人生、哲理让人领略到一种鞭辟入里的清爽与痛快。他是带着哲理和诗意的内心去观察生活，他把自己对人生的体验与思索渗入对文学艺术真谛的认识，他的众多作品大都是紧紧联系着大众社会的思索和评议，正气浩然，好恶分明，不仅具有十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而且具有高度的理性深度，给人以深刻的启迪。我真的很惊叹全绳先生用自己的历炼与学养，重塑出那么多词汇的属性和质感，使满腹的华彩变成一种心与心的对话，实在是妙哉，妙也！

　　我以为，在当代中国，只有写好主旋律的作品，才有可能成为文坛工匠，才能使之有尊严的存在着。作为一种文学艺术，不仅传达着作者个人的精神气质，也承载着时代的精神气象。全绳先生内心的情和爱是集崇高、雄健、豪放、飘逸、淡恬于一体的美学形象。他追求的是一种健全、完美的人格，自觉地承担着社会责任和道义责任，弘扬积极向上的人文精神，透露出一种初心永在的强烈家国情怀和主旋律意识。

　　全绳先生有许多歌颂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歌颂伟大的中国人民和英雄的人民军队的情怀激越，刚健有力的小说、散文和诗歌，件件作品鲜亮峭拔，闪耀着时代的光彩。

　　大震、大疫面前，全绳先生铁臂担道，侠骨柔肠，写了许多记实性的好文好诗，完全展现了一名老共产党员胸怀众生、忧国忧民、无私博大的感人情怀。

　　当社会上出现各种乱象，党内出现一些腐败现象，他慷慨啸歌，檄文怒斥，在他的笔下处处可见满满浩然清风与椽笔凛凛之声。

　　当时代换了新颜，全绳先生用历经风雨的笔写下了长诗《长征颂》《红船颂》等，情怀满满的诗章，以挚热的爱，追忆着中国共产党的伟大与不凡，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画面是百年华诞迎来了新时代的中国走向幸福繁荣与富强。他以他那澎湃的心潮濡湿的笔，写下一份份家国情怀、赤子情意的岁月大风歌。

　　全绳先生的“爱心”是立体的，他爱党、爱祖国、爱人民、爱部队、爱亲人和朋友、爱阳光和花季，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在这部书里让我感动最深的是这本书的压卷之作《月满昆仑》。这篇具有吞吐古今，驰骋大江南北的大爱之作，读起来令人荡气回肠，泪如泉涌。作者的笔能把辽阔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浇灌给你，把一切高贵生命早已飘散的信号传递给你，把无数的曼妙和美好呈现给你。当年作者在一次执行任务中，途径漫长险要的新藏线，去缅怀康西瓦烈陵园的烈士时，有这样一段催人泪下的描述：“眼前这些坟茔，不就是烈士用生命为共和国大厦堆积的基石吗？这些凝固在世界屋脊上的年轻生命向世人昭示：人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延长线，而在于生命的制高点，烈士们坚守不渝的精神高地，才是高山景行的生命境界。”“逝者已矣，生者愧矣。扪心自省，尚食人间烟火的我们，有多少人为烈士的亲人嘘过寒、问过暖，助过一臂之力呢？”这一问，不是问过去，而是问现在、问今天、问自己。这一问，问出热泪，问得肝肠俱碎，天地动容；这一问，也把我这个当年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幸存者，只问得我老泪纵横，欲罢不能，这滋味真是酸了心头，浓了烈酒。作者这种博大精深的爱心，不仅能震撼一个人的心里，更能穿透一个人的心灵，这是多么崇高与圣洁呀！

　　在《月满昆仑》这篇文章里，还有那位当年给屈秘书留下一封信的活泼美丽的白玲战友今在何方？距今已近半个世纪，从此音信杳然。也怪当年屈秘书的疏忽和大意，也怪那时候没有手机和微信，结果留下终身遗憾。我想，当年芳华正茂的白玲，现在也许是位银发飘飘、风韵犹存的老人。也许儿孙绕膝，正在安享幸福的晚年。也许历经沧桑之后生活得不尽人意。也许、也许……许多推测都无法让人释怀。此时,在我内心不禁犹然产生上天为什么要把这么美好的事物毁灭掉给人们看的那一丝淡淡的凄美之感。作者的旧忆、远梦、无语的珍惜、有心的送别，就像一张网，将生死离别的滋味浸进了读者的心里，也振动了读者的心灵，当情绪湿重得提不起来、拧不干的时候，跟随作者的思路去咀嚼人生的酸、甜、苦、辣，从而在作者爱心的起伏里得到释放和收获。

　　全绳先生是位戍边于新疆几十载的老兵，他深深地爱着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深深地爱着在这里同他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他爱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用那飘飘荡荡、洋洋洒洒的笔，描绘着过往激情燃烧的岁月。时光虽然已慢慢苍老我们的容颜，但他心底的那份爱却永远热烈与青春。我看过他写的许多边塞诗词，他的这些作品是高大的，他的爱心是博大的，而且大得坚定、大得有力、大得伟岸。他这些落地有声的诗篇都是从岁月的风云里历炼出来的，从他的血液里喷发出来的。从一定意义上讲，爱是一切美好的主题，为真理、为信仰、为一切高尚去讴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主旋律。他写边塞的风，那是 “铁马秋风”；他写边塞的花，那是“战地黄花”；他写边塞的雪，那是“楼船夜雪”；他写边塞的月，那是“边关冷月”，八千里路云和月尽揽怀中。这些军中风花雪月的诗文，在大气、高雅中透露出激越与豪迈，在冷峻中保持着温煦与挚热，在流动中凝聚着博大、磊落与无私的大爱之美。历史中的爱是厚重的,有爱的历史婉如长调，字字情韵悠悠，声声爱暖心田。读起来太迷人、太痛快了！

　　我的发言马上就结束了。最后我想用我的一首无题五言诗作为我发言的结束语，并奉诸君一笑。

2021年6月6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