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虚为浑，积健为雄——读李家军山水画有感

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是一部杰出的艺术哲学著作，他将“雄浑”列为诗品之首，其辞曰：“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反虚入浑，积健为雄”是欣赏者对艺术作品，从虚幻空间的艺术境界，给予的最高赞赏，意在揭示艺术作品，仿佛在浩渺虚空的空间里，自由翱翔，并以“真体内充”的辩证思维，告诉读者其作品不是虚幻而是真维，雄浑磅礴，气韵充盈，真力健满。

以先哲的眼光审视艺术，以诗人的浪漫评品画作，是一种高度，是一种境界，是一种肯定，是一种赞誉，用这种高度和境界，细读李家军的山水画作品，无疑不在这个高度之上，无疑不在这个情怀之中，李家军反虚入浑的用笔之处，是在有意无意之中，是在相关无关之外，达到了有情无情之境。然而，这一点一线，一笔一墨来之何易？

（图1：画家李家军）

一、 修心 ，长江练达胸怀

在奔流不息的长江中游，坐落着一个美丽的城市——宜昌，宜昌是长江三峡从第二地形阶梯，向第三地形阶梯的过渡地段；宜昌是川鄂之分的交汇点；宜昌以上的三峡江道，段壁千仞，江流曲折，巨浪骇天，两岸群山奇峰，峭壁危崖，江水如一条金鳞巨龙，翻滚着，呼啸着奔腾而下；宜昌以下的长江，江面如毯，平静中暗藏着汹涌的激流和旋涡，这就是长江之上鬼斧神工的自然万象，正因为这种江水和自然环境的万象巨变，培育了生活在长江两岸人们的胸怀与眼界。

生长在人杰地灵宜昌的李家军，从出生那一天起，就喝着长江的水，看着滚滚的长江波涛，以长江的胸怀和抱负，在长江的洗礼中，不断历练自己，不断提升自己，走过了他大半生艰辛的艺术之路。家军先生，生来就有艺术天分，然而，他生活的三峡地带，美丽如画的自然风景，更成为了他的绘画之母，十几岁时，他就像当时长江上的纤夫一样，经常赤脚光背，爬行在三峡两岸的江滩上，脚踩礁石，眼望美景，贪婪的吸收大自然的营养，画下了无数张写生手稿。高中毕业后，他又成为了知识青年，下放到长江边的三国古战场当阳县，在那里他又非常接地气的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学到了他们最朴实的品质，学到了他们最真诚的感情，这些都成为了他成长的基石，高贵的品格，我们透过他《厚土》《云漫松泉》等作品，可深深感受到，三峡给他带来的胸怀和豪气，真乃,“好去长江千万里，不须辛苦上龙门，”“博智云天视乾坤，万种豪情赋笔端。”

（图2：李家军作品）

二、修艺，先贤度其境界

清王麓台《迷津之宝笺》云：“画不师古，如夜行无烛，便无入路。”黄宾虹曰：“画不师古，未有能成家者。”故而绘画中的师古人，师自然，师造化，便成了习画之人入门的向导，提升的阶梯，拔高的明灯，李家军先生就是在这一条路上，艰辛的跋涉了几十年，家军先生自幼学画，正置文革期间，那个年代不要说看原作，就是偶尔能见到一本刊有国画作品的画册，也是难上加难，那时他在报纸上，杂志上，只要看到国画作品，就如饥似渴的拿来临摹，一有空就背着画夹到长江边，到三峡里写生。改革开放以后书画市场复苏，李家军便是如鱼得水，他不分白天黑夜拼命的画画。他把师古人，师自然，师造化，作为艺术生命的源泉，他想攀登高峰，他想自出机抒，他想博览画坛精髓，他想广临名家精品。黄宾虹认为师古人是一辈子的事，写生的目的在于一游，二玩，三看，他在学习黄宾虹这种尊古，崇古浪漫情怀的同时，还注重修炼自己豁达的艺术胸怀。在绘画的内涵上他追寻于古人矩慢之中，外形上又力求脱离古人之形，静于神思，达于神畅。王昱说：“学画者，先贵立品，立品之人，笔墨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慨”李家军在画画的过程中，既注重修炼自己的人品，也注重磨炼自己的画品，长期的修炼与磨练让他二品兼得。

（图3：李家军作品）

清王翚曰：“以元人之笔墨，宋人之丘壑，而泽以唐人之气韵，乃为大成”《图画见闻志》载“画山水唯营丘李成、长安关仝、华原范宽。”“三家鼎峙，百代标程。”于是他将眼睛瞄准了，史上山水画水准最高的宋代，他开始追随宋代李成、范宽、董源。精心阅读临摹他们的作品。深刻理解李成的山水之体貌，董源的山水之神气，范宽的山水之骨法。为了更好的消化和掌握先师们的绘画精髓，他又追师求源于五代宋初荆浩、关仝，研究荆、关“全景式”的，大山大水大造化的宏伟气魄；吸纳李成墨润笔精，烟岚轻动，既风还千里，又秀气可掬的气韵；练就范宽笔力老健，浑厚气壮，雄风飘逸之气势；融汇董源用笔鬼异皴擦，画面点点通透，烟雾弥漫，独特的文人审美之气象。他还在研究黄宾虹的绘画理论和画风上，下了大工夫，他将黄宾虹：“先入法度之中，在法度之中纵横恣肆”理解为绘画的最高境界是“无法而法”。致使他的作品在千锤百炼之中，逐渐形成了他自身雄壮宏伟之势和清秀华贵之气的风格。对家军先生来说，他的作品不在于题材，也不在于画法，而在画家的气度和胸怀之上，他气势磅礴，万千气象，独特构图，精妙用笔，都是他生长在长江之岸三峡之怀，大自然给他的胸怀和他个人内涵修养的真实显现。

（图4：李家军作品）

黄公望在《写山水诀》中说，“先用淡墨，积至可观处，然后再用焦墨，浓墨分出畦（qi）经远近，故在纸上有许多润处。”李家军深刻领悟了其内涵，并将发扬创新。他还从张大千的泼彩中吸取营养，把泼彩转化为泼墨，家军先生是画大画的高手，他在八尺，丈二，丈八的宣纸上用大面积的泼墨做底，构成画面的基础块面，然后在块面上用焦墨，浓墨，淡墨分出畦经、奇石、树木、村舍、楼台亭阁、他用笔如风，用墨致雅，中锋、 侧锋交错有致，正如清安岐《墨缘汇观》所云：“以水墨作平远之景，位置奇逸，气韵深厚，树木虬（qiu）屈，坡石苍润 。”家军先生的作品，笔中有高古，墨中有今韵，他把大写意与精雕细刻的工笔用到了极致，从他的《暖意盈山乡》《云岭晴岚》《故园秋色满山坡》《家住青山白云间》《林泉雅居》中，就可以一览他的风采。

（图5：李家军作品）

一个好的艺术家，是用一生经历在艺术道路上攀登拼搏，苦中寻乐，可是李家军则不然，他觉得对他来说，只要拿起画笔就其乐无穷，周国平说：“艺术家是及时行乐之徒，他的乐便是创作的快乐。”李家军进入创作之时，手持画笔，在宣纸上傲游大千世界，对万千景色诉说衷肠，忘我的将思绪跃然纸上。

美是骚动不安的，但家军能让他静止，美是稍纵即逝的但家军能让他凝固，家军先生爱美成癖，对艺术的追求精中求精，他用毕生的精力，苦心探索绘画技巧、他用厚积薄发的智慧，精心琢磨绘画变革手段，他用最灵敏的思绪，捕捉自然万象，他用超凡的艺术手法，表现所见所感，他把最满意的作品奉献给读者。

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可谓雄浑，就是不拘其于形，而是求其于神，得其于浑，表其于情。其作品千姿万象，气势雄浑，让读者激情万丈，荡气回肠，这是一个画家综合素质的集中反映和表现，只有如此，才能“真体内充”，使作品产生无穷无尽的冲击力。李家军先生是在用诚挚的情感表现永恒的自然，他笔下的作品达到了高度雄浑天成的艺术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