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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人堂【省己录】:溥心畬与《西山集》诗稿

新文人画院 2021-9-8 21:00 765人围观 学术评论

溥心畬先生原名溥儒……祖父是恭亲王奕䜣,父亲是贝勒载滢。……辛亥之后……做了“遗民”;日本人挟持废帝溥仪……溥心畬以“臣”之口吻奉劝……日本人占领北平……拒绝为日本人作画……与黄君璧、张大千并 ...

文/孙亚军

       近来长安秋雨绵绵,偶得闲暇之时,除了写字便翻阅简琴楼所赠之《溥儒集》,以消遣时光。 至于我何以此时选择读溥先生的书,则多因今年先后几次到四川内江参观张大千美术馆,二十世纪初期,张大千与令兄张善子初入北平,多得溥心畬先生器重,后来张大千经常往来于溥心畬府上,交游甚笃,时人将两位先生称为“南溥北张”,内江的张大千美术馆虽有一展馆名曰“南溥北张”,实则关于溥心畬与大千先生的往来则一笔带过,多数则是讲述大千先生如何,想必这是今人所为,大千若在世也绝不会有如此做法。阅读溥心畬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简琴楼主人,主人寓居岭南小城江门二十余载,潜心学问游心于艺,其心私淑溥心畬先生久矣,我之所以研读知晓溥先生全赖于简琴楼主人敦促。
       溥心畬先生原名溥儒,生于1896年,祖父是恭亲王奕䜣,父亲是贝勒载滢。他生于晚清“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时代,自然遭际很多,平生目睹家国之易使其身世飘零,尽管如此,溥先生亦不改士人之心。辛亥之后清帝逊位,移居北京西山戒台寺,做了“遗民”;日本人挟持废帝溥仪建“伪满洲国”,溥心畬以“臣”之口吻奉劝溥仪要对得起先祖,莫行有损民族大义之事;日本人占领北平,曾多次骚扰溥心畬,令其作画,溥心畬皆拒绝为日本人作画,坚守住一个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气节。四九年之后,溥心畬渡海至台湾,以书画艺术聊以为生,与黄君璧、张大千并称“渡海三家”。溥心畬先生有着深厚的旧学功底,因此无论在艺术还是学问上,都秉持着中国士人的风度,曾自述平生所学:“如若你要称我为画家,不如称我为书家;如若称我为书家,不如称我为诗人,如若称我为诗人,更不如称我为学者了。”由此可见溥先生毕生所追求。
       《西山集》诗稿当是先生十七岁时从清河二旗村至北京西山戒台寺定居之后数年内完成的诗稿。辛亥革命那一年,战事蔓延至北京,溥儒遵母亲项夫人之命,与弟溥僡,星夜迁出恭王府至清河二旗村避难,时逢鼎革之秋,王府子弟四散逃窜,溥心畬后来对子弟徐建华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在一个暗夜里,从王府翠锦园一处草丛后的狗洞钻出,这样狼狈的逃离王府。”[1]正是因为如此的狼狈不堪,目睹了家国易代的艰难,1912年迁居戒台寺之后,他便闭门不出,内心里以前清遗民而自居。戒台寺一直是北京西郊重要的皇家寺院,当年恭亲王奕䜣被慈禧免职之后,便来戒台寺隐居,并捐款修建了牡丹园。时隔多年之后,恭亲王奕䜣的孙子溥心畬也在此地隐居长达十年之久。
       《西山集》诗稿最早为手书石印本,也是溥心畬先生最早公开出版的第一部诗集。关于这部诗集,先生尝自云:“余自十八岁隐居马鞍山戒台寺,奉母读书之暇,喜习吟咏。年二十九,为先姑母荣寿固伦公主寿,始出山,居城中,取所做诗印百册。”值得注意的是,先生此诗稿首发之时,署名“西山逸士”,肖迪先生在《溥心畬》一书中说:“作为皇族后人,(他)不能返城挽回恭王府的颓废,溥心畬只能靠读书、写字、画画、弹琴和攀山涉水等典型的文人生活进行自我安慰……溥心畬进退难定的心境和西山共鸣共生,真像生于羲皇之世,所以他自号‘西山逸士’之外,也自称‘羲皇上人’。”正是因为有这般遭际和心境,也为《西山集》诗稿打下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底色。
       溥心畬隐居西山之时,与其往来者甚少,常有“已识飘零感,弥伤迟暮心”之感,隐居西山那段日子正是中国自辛亥之后,袁氏窃国,北洋混乱之际,1915年末袁世凯自称洪宪帝,以至全国一片反对之声,即位不久便愧死于北京,1917年张勋复辟后又被段祺瑞推翻,北京城内依然不太平,先生之心正是“西风正摇落,君子欲何归”般苦楚。然而,也并非溥心畬无一人相往来,1918年宣统皇帝帝师陈宝琛在西山见到末代王孙溥心畬,对溥氏的境遇与才情多加惋惜,曾赋诗感慨:“邂逅松下风,王孙皎如玉。七年不入城,饮涧饫山绿。所居树石净,听涛旧信宿。壁诗媲鸱鸮,困款难卒读。郊迎恨不早谁实任沉陆。心知大贤后,龙种拒偶俗。豪吟慎出口,轻薄易翻覆。难兄久居夷,何日复邦族?”他们都期望有人能站出来一起光复清廷,事实上这一时期的溥心畬的心境就是这样复杂,有一种“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寂寥之感。
       《西山集》诗稿中存有很多伤怀故国的诗作,至今读来仍让人感到末代知识分子内心的那份孤寂。如:“自我抱幽寂,足不践市城。今闻故园木,凄凄不复荣。三径亦已荒,深草没前楹。人生贵适志,胡为爱荣名。原言今尊酒,常醉无时醒。”故园人不在,荒草已凄凄,这种人生的没落感,让溥心畬的心无处安放。在给原户部主事袁绪钦的诗中,他说:“北堂玉版界乌丝,剩水残山变楚辞。故国飘零无限恨,渚亭枫叶幔亭诗。”显然这时候的溥心畬依然眷恋的是故国,只是世事变迁自己无能为力罢了。但是,他是深受儒学熏陶的传统士人,在中国国破家亡之际,士者常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舍我其谁的精神,如果不能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话,他们宁可做首阳山上的采薇者,也不做新朝的臣子。在怀念程居士的诗中,他自比首阳山上采薇人:“采薇思旧隐,言返鹿门山。苦鬓愁中白,廋状世外闲。扁舟随月度,孤杖带人还。日暮陶潜宅,萧然独闭关。”不过,溥先生自1925年出山之后,遗民之志更切,当时他执教的美术学校,每日清晨必须向“国父”致敬,先生绝不参加。
       在《西山集》诗稿中,有一人竟让溥心畬为其作诗十余首,足见交际之深,此人便是清末民初的禅林宗师海印禅师。据说,海印禅师曾是湘人王闿运的门人,本姓张,别号永光,自称憨头陀,曾任民国时期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先后在沅江景星寺、白鹿寺任主持,圆寂于景星寺。民国时期两寺由于兴学被毁,海印七次入京,两上蒙古,历尽坎坷募修两寺,对益阳沅江禅宗振兴乃至湖南佛教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溥心畬在西山隐居期间多与海印唱和诗作,他在《留赠海印上人》一诗中说:“悠悠隔湘水,却忆湘中人。浮云有时尽,行人殊未已。木叶零陵秋,天寒楚江水。”海印与溥心畬年龄上相差四十多岁,然而两人却是忘年之交,他们心心相惜共与白云松鹤为友,溥心畬赋诗说:“青山谁共隐,白发尔何心。况复伤离乱,低徊动苦吟。”海印上人视溥氏为知己,他在《西山集》诗稿题诗中说:“宝墨光凝慧聚堂,蒲团披展衲衣凉。偶然悟到无心处,严草严花自在香。小筑移琴傍戒坛,冷云低拂绕桑干。卧龙松顶娟娟月,应为幽人一解颜。衣裳带取无多物,半是王孙劫后诗。”
       世人的眼中,溥心畬是一位精通绘事的画家,确实如此,因为他的存在,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史上的文人画才画上“句号”,因此也有人说他是中国文人画最后的“祭酒”,这绝非恭维之词,溥心畬在学术领域的贡献不容忽视,他注经解经功力非凡自成一家之言,绘画又兼得南北宗之妙处,又有自我之格调。尽管四九年之后,他去了台湾,但他毕生所追求的人生旨趣却从未改变,他是一位真正的儒者。《西山集》诗稿也仅仅是先生一个时期心路历程的缩影,细读之能体会到中国知识分子那份浓浓的家国情怀。

[1] 引自《溥心畬年谱简编》,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溥儒集》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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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孙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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