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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看到生活中兄弟姐妹之间闹矛盾，甚至还大打出手，这让人实在不可思议。 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姐，是那种日思夜想的希望，以至于我羡慕那些有姐姐的小伙伴到什么程度呢？我宁愿拿我最好的玩具滑板车去跟他换。农村的孩子几乎没有玩具，我父亲是个木匠，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三个滑轮，给我做了一个滑板车，这成了我童年至高无尚的快乐，整天背着滑板车晃悠显摆。没有姐姐的小伙伴别想坐，有姐姐的小伙伴，很快与我搭成协议，他坐我一次滑板车，我把他的姐姐也叫一声姐姐。但我只是悄悄叫一声，从来不敢叫出口，那倒底是别人家的姐姐啊。 我爷爷那一辈兄弟三个，没有姐妹，我父亲那一辈兄弟五个，也没有姐妹，到我这一辈，兄弟两个，同样没有姐妹，祖母在世时常常叹息：“没有闺女的人家，五亲六戚都断了。”还真是，逢年过节，或者老人生日，有闺女的人家，女儿女婿带着外孙，花花绿绿一大路回娘家来，那叫一个热闹！没有闺女的人家，门庭清冷，全家人一半尴尬，一半落寞。 我想要个姐姐，倒没有想这么远，我只是发现，当我们顽皮挨揍时，有姐姐的，一般都被姐姐护着，挨不了揍。像我这种十分顽皮的，经常挨揍，因此想，有个姐姐，也就不用挨揍了。因此，我小时候经常追问母亲：“你为什么不给我生个姐姐呢？”母亲说：“你有两个姐姐呢。”我说：“人呢？在哪里？”母亲说：“她们怕你吃不饱，去别人家了，把饭都留给你吃。”我信以为真，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催促母亲去把姐姐们接回来。母亲是知道我心思的，说：“接回来，你该挨的揍，还得挨！” 祖母一向疼我，每次我挨揍，她听到我杀猪般的尖叫声，都会踮着小脚过来护我，但终归年迈脚小行动缓慢，等她来把住父亲手中的棍棒时，我早已挨了十几下，痛得我钻心地嚎叫。私下里我曾叫祖母：“去把我那两个姐姐叫回来，她们跑得快。”祖母就笑了，笑出满眼的泪水。祖母一边抹泪，一边说：“你那两个姐姐，去了别人家，再也不回来了。” 多年后，我才知道，大姐和二姐都因农村医疗条件太差，得病早夭，大姐五岁，二姐三岁。难怪我每次给母亲提起姐姐，她都像祖母一样，脸上笑着，眼里却满是泪水。 在我们那深山里，夭折的小孩子都不入土，而是用一张草席裹好放进山后的石崖缝里去。大姐和二姐都是父亲亲手抱到后山放进石崖的。因为深山里盛行鬼魂之说，因此那石崖少有人去，尤其是小孩，更不敢靠近。我却是例外，曾多次偷偷爬上石崖，期望我的两个姐姐还活着，我便带她们回家。那石崖里横七竖八堆放着无数草席，早已干瘪枯薄，别说人影，就连骨头都已踪迹全无。这时候我真的相信了祖母的话，她们或许在某一个清晨醒来，走出石崖，却忘了回家的路，走到别人家去了。 后来上初中学历史，知道人类的先祖就住山崖石洞。我再爬上石崖去看时，恍惚就觉得她们都还活着，就像我们一样活着，坐滑板车、跳皮筋、丢手绢、玩游戏……只是她们都不认识我，我一来，就把她们吓跑了，她们跑到石崖的深处躲起来，深得我无论如何也爬不进去。 父母去世后，按照山里风俗，把他们合坟后要立一块墓碑，墓碑上要记载父母一生的品行功德，立碑人要写上子女的名字。老人们说，大姐二姐早夭，可以不用写，但我还是执意写上，因为她们的确也是父母的子女。 当然，世相万千，身边总有些恶姐，肆无忌惮地干着那些既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无论你怎么叫她姐姐，都叫不热她的心，都叫不醒她善良的品性。但或许正是她们的恶，才让人感觉到善良和亲情的格外珍贵。 年年清明拜坟，我都会抚摸着墓碑上大姐二姐的名字，说：“姐姐，你们都跟爸妈在一起了吧？你们都挺好的吧？” （2023年4月3日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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